是夜,吉祥从厨中领了膳食刚回来,就有松竹院里的小丫鬟打帘而入进来通传,说是大老爷遣了她来请四小姐过去陪着用饭。
吉祥摆晚饭的手一顿,转头看着婉君。婉君浅浅一笑,道:“既如此,你且去回了爹爹,说我即刻就去。”小丫鬟得了回话,行礼自去。婉君又看着桌上摆了一半的晚饭,都是些时下正新鲜的菜色,倒了可惜,便对吉祥说,“让如意随我过去,你便把饭菜收拾了端下去,引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吃了罢。”
吉祥闻言将摆出来的碗盘又一一收进食盒里,笑道:“这样精致可口的,倒白白便宜了咱们。”又道:“小姐今日从漪莲台回来还未梳洗,沾了一身的土,奴婢先陪着小姐去更衣梳洗,再将食盒拿出去不迟。”
婉君却摆手,“时辰不早了,不便让爹娘久等,让如意伺候我换身衣裳即可。饭菜凉了难免失了味道,你这便提出去同她们一起用晚饭罢。”
说着便转身回内室去换衣裳了,如意笑着朝吉祥挥挥手,连忙跟了进去。
吉祥见状也不再分辨,盖上红漆描金的楠木食盒,便提着出去了。婉君素来平易近人,饭量又小,且还挑食。往日里厨房送来的饭菜也不过是捡着喜欢的夹几筷子,其余地一众赏了给丫鬟们。吉祥和如意虽说是她的贴身大丫鬟,却也没有主仆同桌而食的道理,是以平时虽说好东西吃了不少,却大多是冷了的,。今日难得老爷传饭,倒是让她们捡了便宜,能尝一尝这刚出锅的美食。
婉君换好衣衫,由如意陪着去了松竹院。
刚转过抄手游廊,就见婉慧夫妇二人相携站在廊下冲自己微微而笑,婉君快走几步,上前道:“爹爹也叫了姐姐和姐夫一起用饭么?”婉慧笑道:“可不是,厨里的晚饭都送来了,才夹了两筷子就有丫鬟来通报。我瞧着那丫鬟出了我的院子就朝东院去了,想着应当是去请了你,所以在这等你一同过去。”
婉君笑着对张育见了礼,与婉慧拉着手并肩而行,婉慧忽生感慨,“自我懂事以来,就知道姨娘不得父亲欢心,每每给父亲请安莫不是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他烦恼。更不曾与父亲同桌用饭,不想今日倒得了这殊荣。”
婉君见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心知她在家的时候过的历来辛苦,如今不过是因着张育的关系,才被另眼看待。好在她嫁了个好夫婿,张育不止有才华人品,更是待她真心实意,婉转劝道:“往事可待成追忆,左右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看着姐夫待你这样好,妹妹都忍不住心生艳羡,大姐姐又何必伤怀?”
“妹妹说的对,有相公庇护,我没什么可值得伤心的。”婉慧笑道,从腋下抽了帕子拭去眼中泪花,深情款款看了一眼身边的张育。张育接到她的目光,也微微对她而笑,悄悄伸手捏了捏她的,道:“不好让岳父久等,咱们还是快些过去罢。”
姐妹二人点头,脚下匆匆,朝松竹院去了。
几人进门给陈正安和大太太请了安,陈正安见他们三人一同而来,姐妹夫妻,情深不在话下,不由心中欣慰。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才是家宅祥和的根本,他虽然只得祺哥儿一个幼子,但看着她们姐妹不分嫡庶,相处和睦仍是十分开怀。
饭厅里下人们已经摆好了晚饭,陈正安笑着道声“用饭罢”便率先在上首坐了,姐妹两人等大太太拉着祺哥儿坐下,又等张育陪在陈正安身边落了座,这才相携坐下。若兰、若梅、若竹、若菊四个大丫鬟分立在旁伺候布菜,陈正安偶尔出言与张育相谈,祺哥儿比婉君更加挑食,专爱甜物,见到桌上有道八宝蜜汁金丝枣,不时的开口跟大太太讨要,一小盆八宝蜜汁金丝枣竟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一家人说说笑笑,偶尔听着祺哥儿的童言童语,正吃的其乐融融,忽然柳妈妈匆匆进来,“老爷,太太,白姨娘在门外求见老爷,说有要事要找老爷。”
陈正安眉头一皱,“她不在房里养胎,跑出来做什么!”
丫鬟碧青的孩子,对外只说是白姨娘的,虽说这事陈家已经许多人知晓内情,但张育在这里,陈正安自然避讳着他。却不知道张育早就知道内情。
大太太正给祺哥儿夹一道醉酿鸭子,见状搁下筷子,劝道:“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老爷不如让她进来再说。”
陈正安本也不是真的气白姨娘,白氏跟了他十几年,又为他生下两个女儿。如今碧青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在照料着,这个时辰寻来,许是碧青的胎出了什么岔子?大太太这么微微一劝,陈正安皱着的眉头就略松了开来,朝着柳妈妈道:“叫她进来。”
柳妈妈闻言,转身去挑了帘子将白姨娘小心的让进屋里。婉君顺势看去,白姨娘着一件碧色绣连叶荷花褙子,下面一条藕色曳地长裙,头上挽着堕马髻,只在一侧插了支金镶翠玉含珠步摇,脂粉未施,素着一张美艳玉容。倒是少见的素雅打扮!白姨娘素爱亮丽颜色,平时又都珠翠满头,更是喜爱佩戴金饰,是而常常给人以富丽堂皇之感,如今这般素雅,反倒让人眼前一亮。
白姨娘莲步轻移缓缓而入,施施然在陈正安面前盈盈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