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见彻骨的寒风,冬天不像冬天,它缺了直白的凛冽。
这里也不见鹅毛般的大雪,雪花不像雪花,它小若尘土,还未沾手便已消融。
树木凋零的叶子早已化作尘土,只留下参差错落的枝杈在空中扬起狰狞的姿态,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它依然强壮,依然不是好欺负的。
雪似乎渐大,风却仍然柔弱,它欺负不动深扎根的朽木,便想要欺负这遥远路途上孤独跋涉的行人。可是它实在打错了算盘,这个人的体格虽算不得强壮,却胜在年轻,年轻的身体里自然是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旺盛的火力的,这便让他有了许多的底气赤膊面对一切的苦寒。
他的脸上挂满了自信的荧光,他并不惧怕风刀霜剑。
他就是长岁,一个即将闻名于天下的剑客。
他手里拿着宝剑,却不是他自信的根源。他曾在雪山中经年磨炼剑意,他的剑比风还快,他熟悉无数种剑法,每一种他都能应对自如。
他打败了天下第一剑,但在他的眼里这并不足为奇。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他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可是,他并不这么认为。
曾经有一位老人对他说过:剑是工具,剑法是手段,面对人生,它们微不足道。
他想要过一过这人生,那位老人从未对他描述过的人生。
人生二字,到底是什么?
听说剑气宗已开始筹备比武招亲了,他要去经历一番。
此番路途遥远艰辛,但他却浑不在意,因为他曾经历过比这还要艰辛困苦的环境,他曾与天争食,饥寒交迫如影随形。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前方有一座酒棚子,酒棚子里又有五道身影。他虽处人间不久,但也看得出这里的不同寻常。遥远的观望着,那里有一个光头身强力壮,正在赤膊搬酒。
他的脚步虽慢,却未停下。他的脑海正在勾勒着一副图景,光头手持一柄厚重的大刀,那刀势大力沉,他的攻击须中正,他的重心要平衡,刀法力重但徐,如此可立于不败之地,但刀不能离身太远,若欲猛攻,必然铆尽全身力气做泰山压顶之势,一招致命。
他再看,见一个妇人站在一口大锅前忙碌着,他看得清楚,她在往里面倒酒。她的发髻上插有两根铁刺,那必然是个偷袭的手段。她应是脸色温柔的靠近来者,叫来者没有拔剑的空间,然后拔出铁刺一招刺喉。她必擅长近身短打,用长兵器的人也最怕近身短打。
除此,一个老叟在旁边添火,一个老妪佝偻着身子在搬干柴,还有一个小童蓬头垢面的手里举着风车兜兜转转。
他来到这酒棚外,与壮汉相聚颇近,两人同在一张桌子的一侧,他相信那光头的武器必定在这桌下,他自信他拔剑的速度一定快过光头许多。
那光头见有客来,早已收起手中的抹布甩在肩上,抬起头来笑脸相迎,问道:“客官要吃酒吗?”他能感觉到长岁的杀意,他却假做不觉。
长岁知道他在演,他不知道这样的演法到底有什么用,他只知道这人身上的杀气时隐时现,必然会有暴露的一刻,只是不知在何时,他不想等,他喜欢直截了当,于是说道:“这半年来,我还从未见过有人把酒铺开到荒凉雪原上的。”
他看着光头的眼睛,他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因为他觉得不论是人还是野兽,眼睛里总含着许多东西,虽然解读起来实在费劲,可却颇为有趣。他忽略了这个男人脸上的一道伤疤,这伤疤从他左眼直延伸至右嘴角,将他的鼻子也给分作了两半。
光头眼神一凝,又瞬间恢复,他同样也在看长岁的眼睛,可是他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一眼其实已足够,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很青涩很固执,他早已看出了自己一行的可疑,却未曾看出目的。他低头赔笑,道:“哎呀,客官说的是,其实我们也不想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支起酒棚,我们是要赶往花城的,走到这里一时累了,我说休息一下,谁想我们家老头子非要支起棚子,说什么万一还有赶路的也好让他暖暖身子,顺便还能挣些酒钱,我一想也是,既帮助了别人也成全了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长岁自然不能信他,这人只敢与他对视一眼,其中必然有蹊跷,然而他从小习惯猎捕雪兔之类,早已养成了静待时机的习惯,于是便不再提前话,坐在长凳上,说道:“来碗酒,要凉的。”
那光头答应一声,转身没走两步,忽又折返回来,道:“客官你看,外面风雪虽然不大,寒气却不小,凉酒太凉,不如上一碗热的,给您暖暖身子。”
长岁看他良久,道:“好,加一碗热的。”
光头应声便去,不一时便先后端上凉酒和热酒各一碗放在长岁面前。长岁盯着那酒只看不饮,光头问他:“是这酒味儿不香么?”
长岁摇了摇头,道:“酒香四溢。”他端起第一碗凉的一下泼在地上,在光头错愕之际放下空碗,又端起第二碗热的也一下泼在地上,然后对光头说道:“再来一碗凉的一碗热的。”
光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