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空阴霾沉沉,空气中一捏就会捏出水来一般。
华府第二酒坊里,此刻已没有一个人影。这间酒坊的工人们无一例外都是镇郊的,所以晚上留守房子的任务就落在了前店的两名伙计身上,除此之外,就是谷天达也每晚在这里就寝。
与上次的借口一样,谷天达声称今晚仍有大雨而不肯与叶浩然同去县城,此刻,他半躺在床上等着天黑。
“不要天黑,天不要黑,不要天黑,天不要黑……”他像念咒语一样不断地喃喃自语,同时脑子里放电影般的回放着华老板家人对自己的种种好——
十年前,四面大山环抱的鬼愁谷,华远旭亲自来到小寨子里,接走他和叔叔谷顺义,临走的一刻,华远旭将几枚银元塞到眼睛半瞎的娘手中。
“老板太太新年好,恭喜年年有余,财源广进!”正月初一,谷天达早早起床,与叔叔谷顺义相约赶去给华远旭全家拜大年。吃罢开年饭之后,华太太将一个红包塞到谷天达手中道:“对对,伢子,年年有余,年年有余啊!”
开秋,忙忙碌碌的酒坊里,华远旭立在他的身边,乐呵呵地夸奖道:“好啊,小小年纪,大曲的色泽金黄透亮,你的眼力还真神到家啦!”这时,少年的华运良靠过来,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完工后,带我钓鱼去。记住,一定哦!”
镇边的赤水河畔,这一对少年郎一个猛拉钓竿,一个忙着把钩上的鱼儿取下,放进竹篓里。俩人笑声朗朗……
但是这把火再怎么说也是要放的,问题是看怎么放了。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金川秀夫、山本等人的狰狞面孔,还有那个貌似仙女般美丽的加藤美惠子。
究竟该怎么放火呢?为此他思考了很久。天终于还是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他不得不从床上起来,点亮了一盏酒精灯。拿着灯,他走出房间,按照想好的步骤开始准备。他先将地窖出口封好,再在它上面放置了几个大木盆,然后到高高的黄桶里舀水把它们盛满。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地窖里的成品酒烧掉,那可是华府的半个家当啊!
接下来,他就把靠近地窖口周围的木桶和坛坛罐罐之类的东西搬离得尽可能远一点。最后,他返回房间,从床上抓出一把做垫子用的麦秆,浇上酒精,拆开连接起来。长长的麦秆宛如一根巨大的灯芯,从蒸馏间一直连到它的外面。
做好了这一切,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双手颤抖地划燃了洋火。看着麦秆不快不慢地燃起,他爬上了屋顶,掀开一片片灰瓦,弄断两根支撑瓦片的椽子,翻出了屋顶。
“起火啦,起火啦!……”不多时,街道上传出了呼喊声。
“快救火啦,华府酒坊着火啦!……”
人们各自走出自己的店铺,一看华府第二酒坊浓烟滚滚,一团火焰蹿起老高,慌慌忙忙地从店中拿出木盆舀了水便参与救火。“快啦,快啦,这如何了得!”谁都担心这火烧大了,会殃及到自家的店铺。茅台镇极少失火,而一旦谁家失火,救火行动便是高度自觉的。
酒坊前店的两伙计闻得叫喊声和乒乒嘭嘭的敲门声,张醒来一看,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将店门大打开。
然而,外面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店内的房门口却进出不畅,施展不开。眼见得火焰是越来越猛,救火的众邻心里是越来越急。哗啦一声,店内的柜台宝笼也被挤到,一瓶瓶陈酿的华府茅台掉地摔破……
“上房顶,快上房顶!”当中有经验的街邻爆发出了大喊。
说来也快,木楼梯一会便架起了,许多人争相爬上了房顶,其中有谷天达,还有叶浩然。
不知几时,华远旭夫妇、儿子华运良也从家里赶来了,三人都参与到递水盆的人群中,一盆接一盆地往屋顶递水。
“浩然,天达,千万小心啦!”尽管十分着急,华运良仍不时地往房顶上大声呼喊着。
一会,黎亮、温莎莎一行四人也跑着赶到了,二话没说就上房顶。
“莎莎,你就不要上来添乱了。”黎亮回头说。
“我为啥不上?”温莎莎反驳道。
“温姑娘,你闺女家,真的不要上,随我们递水好了。”华太太也急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衣角。
“好吧,听华太太的。”温莎莎走下了楼梯。
然而,酒坊内的燃烧并不因为众人的奋力扑救而减缓火势,大火已经燃起了房柱和房梁,正以凶猛之势漫过前后左右的防火墙,邻家开始惊慌失措地搬东西了。
浓烟滚滚,火焰肆虐,呛人的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股烤焦了的酒香味……
再说此时的华府,自然只剩得女佣一人在家。一直躲藏在暗处的两个黑龙会武士早已经轻松地翻进了后院的围墙,溜到了楼上。两人先在华远旭夫妇和华运良的房间里仔细地翻看了一阵,接着又分头窜进两间客房和一间书房。
楼上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正在一楼天井里洗衣的女佣,她放下衣服听了听,便端了灯,一步步朝楼上登来。
“是人还是猫? ”她自语着:“是死猫吧?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