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已尽,白桑内心浮动,然后向卫轩告礼,便从翠羽亭内走了出来,重新往折桂偏殿回去,夜枭嘶叫,为这原本就风声鹤唳的夜间平添一丝鬼魅。
白桑淡淡的看了一眼内殿中那人影幢幢的繁忙景象,继而回头往偏殿内走去,一入殿门,文昔公子便急急迎上。方才他在旁听平南世子与白桑的交谈,又结合近日来朝中紧张的局势,早就瞧出一些端倪,以为白桑此去必受责难,眼下见白桑回来,忙不迭就上前想要了解慰声几句。
而坐在一旁的平南世子及洛小王爷也齐齐上前,眼中呈现担心忧虑之色,想必刚才坐在此间也是各自心思翻覆。
白桑立在殿中,向文昔公子传递一个“你放心”的表情,随即转向洛小王爷和平南世子行礼道:“桑儿明日便要入隆羽行宫述职,今夜已深,先行回府了。”两人见白桑进来的表情举止,便知她已“化险为夷”,两颗心都放了下来,听到白桑言语,平南世子便是一点头。
卫昶则走近一步,双目如星,快语道:“我送你回府。”
白桑抬起双眼,一双眼睛如云山雾罩般让人看不清个中情愫,只听见白桑淡淡而道:“今夜九皇子府诸事繁多,晚些时候九殿下必然有用得上小王爷的时候,小王爷派几个武卫护送我回去即可。”
洛小王爷略一沉吟,看向白桑的双眸又深了一点,继而答道:“也好,我派人送你回去。”说罢,便唤入他的贴身武卫头领,吩咐下去,武卫沉声应是,身子一转便跟着白桑出了殿门。
月上幕空,星子璀璨,璃卫盛都于去岁开始实行宵禁,子时之后盛都百姓不得走街串巷,流连街坊。此刻,这座千年古都就像是一头沉睡的狮子,蛰伏在这片广袤仓颉的土地之上,等待着清晨的第一声司晨钟将它唤醒。
白桑乘坐在马车里,马车外,则跟着由洛小王爷手下派出的左右共八名武卫,银刃在侧,铁气森森,纵然是在戍守十分森严的盛都之内,八名武卫也是双目锐利,蓄势待发,身上散发着金戈铁马的士气。
马车缓缓徐徐,来到千花门,越过千花门再往前小行一刻钟,车身一拐,便来到云林大道之上,从这再往东直走,便是白氏天师府府邸。
有大风直直吹过,宽大的云林大道旁,鳞次栉比的屋宇大厦,只当街燃着一长串火红的灯笼,长长的几串滚滚垂立,由微风吹得左右摇晃。
大道上空无一人,这个时候还能在这街上行走的,除了不受宵禁限制的皇族贵胄,就是禁军武卫将领。白桑此刻能自由的行走在这大道上,仔细算起来也还是受九皇子和洛邑王府名声庇赖。
白桑坐在这马车中央的锦团上,上身挺直,屈膝而坐,一旁的一只小小花梨木榻几上,立着一只小巧的茶壶,旁边还有一杯看上去早已凉去的茶盏,车厢内异香扑鼻,委实好闻。
有淡淡的疲倦从白桑双眉之中渲染开来,算起来,她才不过十五岁刚刚成年的年纪,若论其他贵族少女,此番都被定下婚约或待字闺中,处在或嫁抑或是待嫁的过程当中。哪有一个像她这样,想要以自己之力,转圜于这波谲诡异的强权之间,进而获得一方枝桠蔓延生长之地!
正淡然而坐之间,马车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喧哗,白桑眉心一皱,车夫一声厚重的“吁”声便传了进来,马车戛然而止,连着桌榻上的茶杯也晃了一晃,溅出几滴茶色正浓的茶水。
那喧闹声越来越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白桑静坐马车之内,只开口问到:“怎么回事?”
马车前方不远处,正停着一辆极其华丽的轿辇,旁边有数十道挺直站立的人影,另有一队身穿青色软铠的队伍,仔细一看就知道是璃卫盛都城守军,两队正相对而立,似乎正在争执什么,粗粗一看,约莫有上百号人站立着,挡住大半个长街。那车夫此刻也正是摸不清眼前景况,不敢轻易回话,便见马车两旁各有两名武卫迈步向前,上前探查情况。
原本互相吵闹的声音,似乎因为洛王府几名武卫的加入,而显得更加声势浩大起来,白桑眉头不由的又凝滞皱起,心道今天一日过得可真是不够太平,一根玉瓷般的食指挑起马车帘布,双眼如鹰般往外看去。
不远处,那些人影个个身穿铠甲相视而立,但圈子正中,却有一个身着一件红的滴血般的赤锦月纱宽袖袍服,袍服底纹以金线绘制老鹰图案,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系的檀色鲛纱长裘,宝珠高结于发髻,腰间一把缀满宝石的长剑,奢华富贵,足见这名男子身份不俗,非达官即显贵。
但仔细看去,这名男子原本尚算得上清秀的一张脸此刻面如猪肝,紫涨异常,气血上涌好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样,口中斥言不止,正对着他面前的那队武卫破口大骂。
一名洛邑王府的武卫正问明情况折身返回,见白桑正看向外头,一低头行礼,年轻的声音便传到白桑耳中,原来眼前这名男子,正是半月前前来璃卫皇朝敬献贡品的云开国云禄少子,云禄少子的父亲是云开国开国大臣云赞大将,整个家族是云开国的中流砥柱。云禄生性风流,花名远播,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