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折回撷花酒市,还未走近,便见那满目的玉石拱桥和朱红门扉处,挤满了衣裳凌乱,面色慌张的各色女子,这些在晚间都是媚态横生,风流可人的风尘女子,此刻却是慌作一团,花容失色。
“别挤我,让我先出去!”尖利的娇喝响起,众女子乌压压的打作一团,撕衣扯发,口中污言秽语,然后奋力的在寻得间隙时逃命般的往主街上跑去,这可怖面目,哪有半分夜晚于达官显贵身下婉转承欢的楚楚模样。
姹紫嫣红的人群中,还夹杂着各花坊的恩娘、仆丁和武丁,此刻也是一个个面白如雪,慌张不已。
那三十名武卫看到这一诡异的模样,皆眼角一抽,大眼瞪小眼,然后不解的看向白桑。
白桑眉头微蹙,有条不紊的急急下令,“你们自己速速传令下去,将这些人全部分散到云蔚广场东侧,此刻这些花坊酒巷中布满毒蟑鼠蚁,你们自己小心,务必要将所有人带离此地至少五里的距离,明白了吗?”
一名武卫头领面色沉稳,反应灵敏,接到白桑的命令立刻点头应是,然后吩咐下去。
“记住:不管里面的人有没有清空,半柱香一到你们一定要撤离此地!而且,”白桑双目闪过一丝刀芒,“碰到行迹可疑之人,当场诛杀!”
最后一字落地,白桑便驾喝一声,转身往主街东向急急跑去。
天光渐白,那吞噬一切黑暗的光明就要来临。
晨风吹起,将白桑的白衫吹得鼓鼓团起,发丝飘扬,白桑的脸容微肃震慑,好似带着随我夺予的生杀大权。
小白马蹄不停的堪堪跑出了二十多里地,终于越过云蔚城门,来到了城郊外的云兮草原。
风萧萧兮易水寒,经久没有草木生长的云兮草原此刻一片枯黄荒败,全然没有五六月份东地莺飞草长的煌煌生机。
吁的一声,小白马蹄顿地,戛然而止,白桑立于马上远目望去,狂风将枯草吹得有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这瞬息之间,远处天与地相接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道黑线,
那黑线由远及近,渐渐变成一道黑幕,仔细辨认,竟然是一队策马而来的黑衣武卫。白桑俏然立在马上,在见到那黑幕般的马队时,虽然心有预料,但白桑的脸色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沉了下来。
马群当先,迟宴身着那夜树林中一样的软秘银甲胄,手持一剑,正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地平线席卷而来,黑幕覆地,草木萧萧。迟宴手提缰绳而至,面带微笑,十分飒然,身后申尤带领着一众迟国精锐的暗卫,一个个都如迟宴般意气风发,拓然无惧。
“你疯了吗?”白桑以凤目冷漠相对,“你不应该这么做,你在收到我的示警之时就该走的越远越好。”
“什么是应该抑或是不应该?”迟宴拓然一笑,嘴角牵起道:“就比如桑儿现在,不就做了不应该之事吗?”
白桑顿时哑言,只气鼓鼓道:“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最好也也是如此。”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是略微感到一丝没来由的暖意,强力按下,又正色道:“迟汐在璃卫国境作乱,虽然我已极力遏止,但造成的后果不容小觑,大皇必定不会轻易罢休,盛怒之下,你肯定会多受牵连。”话音刚落,白桑便不想再作逗留,虚喝一声,要往云蔚城赶回去。
迟宴眼明手快,立刻驾马上前一步,别住小白和白桑,笑嘻嘻道:“桑儿,回盛都之后的再见之时,我们再论婚嫁,可好?”白桑不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迟宴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立时俏脸一红,瞪着迟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迟宴身后的众武卫也在这一时刻,互视一眼,暗自憋笑。白桑恶狠狠的瞪了迟宴一眼,落入众人眼中却是含羞带嗔,她一扬马绳,瘦削纤丽的身影一转,便翩然而去。
“你还是先收拾这烂摊子再说吧!”
迟宴的面容由微笑绽放成一个恣意的大笑,然后在白桑的身影离开自己视线外幻变为一道将万事揽于胸臆的淡淡笑容,他眉宇之间燃起一丝肃杀之气,随即轻轻向一旁的申尤下令,申尤得令,往后一指,身后数十名武卫便迅速分散开来,在这广袤的草原之上瞬间如闪电般再也看不到踪迹。
申尤向立于马上的迟宴低首请示,迟宴微一颔首,只说了句:“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便策马往白桑方向快速奔去。
申尤在未破的晨光下看着迟宴远去有如神祗的背影,心底里腾的升起巨大的恭敬和敬重,他目光微敛,四处审视一番然后往南面疾速前行,那里,还有太子殿下交代自己的任务。
白桑从云蔚城主街道折回撷花坊的路上,便见早起的零散百姓都围在东主街的角落里窸窣讨论着什么,见白桑如一阵风般驶向主街西面,更是觉得诧异。
一大清早刚起来便听说拾花酒市乱象横生,除了西城区向来被蔚为瑰美奇观的所有粉樱碧桃一朝败落,花瓣离奇的全无踪迹可寻之外,所有花坊的内苑均是蛇虫鼠蚁、蜥蜴毒虫四处攀爬,惹得所有花坊娇美的女子尖叫不已,狼狈四窜,基本上全员都跑到他们主城东来避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