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更大一点。接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是他不得不回答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和回家没有一点关系,他有气无力的重复着那一句话: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发现自己除了忘记曾经事情,就连刚刚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印象。我打过护士吗?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印象。
“求求您,不要再问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怎么来到这里都不记得。”他绝望地哀求。“我现在只想回家。”
“噢,对。医生说你失忆了。”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用圆珠笔敲到着桌面。男人几乎能够看到铛铛的声响从笔尖传出来,在空气中震荡着传到自己耳朵里。他为什么弄出这样的噪音,简直要让人崩溃。对于警察的问题,他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把头埋进双手中。警察似乎也忘记了为什么把这个像傻瓜一样的人带到这里来,两个警察起身要离开。
“我的东西呢?”男人抬起头问。
“什么东西?”
“我被送到医院之前身上的身份证和行李。”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失忆了,我忘记了名字。”男人失望的低声说。
“所有偶然都是必然,所有不经意都是势必。那是老天安排好的,老天让你失去那段记忆,你又有什么办法。那是老天安排的。如果老天爷想起来,一定会让你想起所有事情的。”
这似曾相识的回答在哪里听到过。是谁这样告诉过我,就在不久前,有人这样告诉过我。男人低着头看着地上灰色的水泥地面。
“你先回去吧。”警察走到门口。
“我去哪?”男人问。
“去你该去的地方。如果你想起自己的家在哪,随时来找我,我们会安排把你送回去。”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掉进了无底洞,一直向下沉,然后轻飘飘的在空中旋转。他不知道自己是走出的派出所还是飘出去的。他再次清醒过来,已经坐在了路边的岩石上,身上还穿着医院里的衣服,身上沾满了泥巴,歪坐在路灯下。夜像一个蹒跚的老人,慢慢踱步到城市上空,笼罩着飘荡着灰尘城市,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尘土,天地一片混沌,城市中扭曲的高楼和匆匆的人们犹如不知道曾经还是将来的世界的幻影。所有发生的事情仿佛是自己梦境中的一部分,寂寞无声。夜晚黑暗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辰,这是混沌的世界,这是初生的世界,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连星月都尚未诞生。
拂晓,阳光穿透浑浊的空气,带来微弱的光,唤醒了大地上的一切,汽车在满是灰尘的路上横冲直撞,周围轰隆隆的机器和沸腾的人们,暗示着这不是声势浩大的工程,而是要建造一个新的世界。这里马上要改换一个天地,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所有人都将成为这里的主人,所有人都将从中受益。也许当初男人来到这里,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也许他也希望能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让他忘记了最初的理想,但这没关系,只要融入这个世界就好。头已经不那么撕裂般疼痛了,只是肚子又开始折腾,他感觉自己虚弱的就像被吸干血的架子。我应该有一个名字。当他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立刻感到深深的恐惧,他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接受了遗忘过去的事实。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不能忘掉过去,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想吸到雪原上沁人心脾的空气,但是进入到胸腔的是干燥带着白日温度和灰尘的空气,灼热的空气在身体中盘旋,沉重而刺痛。他叹息一口睁开眼睛。满眼又是飘荡在空中的灰尘和霓虹灯,穿着短裙的女郎戴着大耳环摇摇晃晃从他面前走过。我的未婚妻,是什么样子?穿着什么衣服?是不是在思念我?是不是等着我的书信?我一定很爱她,否则怎么会来到这里打工?离别前她对我说了什么?她的身影在霓虹光中闪烁,既看不清也摸不到,恍惚隔绝了一个世界。
他坐在路灯下,从清晨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路灯熄灭了,霓虹灯消失了,他的影子消失了,仿佛渗入到泥土之中,他自己也和脚下的泥土融为一体。天空依旧黑暗一团,造一个新世界并非一夜之间。我是否曾经看到过星辰,是否和心上人一起躺在田野中看星星,她也许认识很多星星,我却只知道北斗星,那颗给人们指引方向的星辰,却唯独不能给我指出回家的路。天空下起小雨,落到身上刺痛灼热,他低头望着脚下的土地,尘土变成泥土,雨水从他身上流下来,在脚下聚集成小小的水坑,一条蚯蚓从泥土中钻出来,扭着身子爬到高处,呼吸着雨中潮湿的空气。
清晨,土地渐渐明亮起来,仿佛罩上五彩的光。大地又变得生机勃勃,人们仿佛凭空冒出来,唤出生机。早点铺飘出的香气令他迷醉。整个世界又热闹起来。几日来他第一次看到阳光。太阳唤醒了大地上的草木众生,所有一切仿佛都在瞬间醒了过来。一个个身影从眼前闪过,他坐在泥坑里看着,炙热的太阳烤干地上的水,泥巴变成泥块,尘土再次飞扬起来,遮盖半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