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明理,熬练筋骨,十几年竟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
“二叔的剩下心思都在你们两兄弟身上。”陈怀年说话间,艰难抓住达哥儿的衣襟。陈仕达连忙伸出手,把二叔枯瘦的手握在掌心。
“虽说这里人都姓陈,但进了彭山见了血,人心都变了。二叔昨天偷偷写了一封信,就藏在这枕头底下。你拿着去投奔蜀世子,看在我将功赎罪的面上,他或许能给你一个前程。”
达哥儿不愿意离开病成这样的亲人,只好找了个理由。
“二叔,那四叔还指望我给他帮忙呢!”
“你这傻孩子!”陈怀年一急,又是阵剧烈的咳嗽,“你怎么不明白?你读过书,和外面那些混人根本不是一路的。你四叔能撑多久,他自己都不晓得。你何苦陪着卷进去!”
“二叔,我去就是了。”达哥儿嘟哝着,“只是我一走,那谁来照顾你?”
“别忘了,我现在还没死,还是当家的!”
陈怀年费力地从枕头下摸出那份书信,抖抖索索交给陈仕达。达哥儿连忙接了,这是一份折叠缝好的绢帛。在陈怀年逼人的目光下,他没敢拆开观看,便把信塞进了衣服里。
陈怀年目不转睛盯着达哥儿的一举一动。末了,他突然直起腰来,伸手将陈仕达的双肩死死抓住。
他的喉咙,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四叔!
你只管走,越快越好。这事以后我来给你四叔交代!
上次那批货太多,蜀王府没拉完,最近可能还要来。你去帮着交货,然后悄悄找到他们首领,给他说,陈怀年有绝笔信报与世子得知。这事情这么隐秘,他们首领必定是世子亲信,他有办法把你送过去!
见了世子,你就只管磕头!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知道什么说什么,不知道的别瞎编。明白了吗?”
“知道了,二叔。我照你说的做!”
陈仕达知道,这是他二叔最后的心愿。大股泪水从他眼眶涌出,滴在陈怀年干瘪的胸脯上。
“给二叔起誓,当着陈家的列祖列宗起誓。你将来一定要光宗耀祖,重新复兴我陈家!”
“我给二叔发誓!我给祖宗发誓!”
“记着,去看看你的兄弟!你走吧!”
陈怀年的双手松开了。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陈仕达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看这个像父亲一样把他养大的人,狠狠心,用袖子擦干了脸,转身出去了。
……
第二天一早,陈仕达背着包袱卷,上搭一卷毛皮,肩头斜挎猎弓,手上拎着山鸡,与几名山贼伪装成贩卖山货的猎户,来到了邛州城西白鹤山下的一座小院里。
白鹤山顶有一座千年古刹,名叫白鹤寺,这座小院便在上山进香的山路旁。
小院有三面的土墙,还有正房、厢房、耳房、罩房等土坯茅草屋七八间。门外当道处有一小块平坝,罩房开墙改做了临街的茶铺。
这处建筑远看简陋破败,但走进里面,却发现空间够大,可以充作库房。陈其赤新场镇大败,数千官军遗弃的兵器衣甲粮秣中的剩余部分,就秘密贮藏在这里。
山顶的白鹤古刹,为这里提供了相对安全的环境;毗邻道路的条件,使小院成为土匪和物资进出大山的上佳中转站。
当然,过往停留的进香游客,也使小院成为了土匪们知晓外界重要的信息窗口。
人多眼杂,陈仕达初到此处,没有轻举妄动。联络用的信号两束菖蒲挂出去了许久,那边的人也没有来接头。
数日之后,几名香客从古刹归来,途径临街茶铺落脚休息。从香客们的口中,充当跑堂的小匪得知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消息。
邛州最近人心惶惶,上至官府,下至百姓,议论最多的热词只有一个:蜀府新政。
佃户们最关心这五成租佃比例能不能落实,很多人已经交了去年的秋粮,后悔得跺脚;
地主们痛骂新政为乱政,什么五五分成,什么强制征购,什么一刀切,都是蜀王府那对奸夫淫妇掠民害民的又一项确凿罪证。
书生们对限制州学、县学生员人数和待遇这两项最为痛恨。至于让他们服役当丘八,他们有如节妇逼嫁一般——誓死不从。
至于官府,当然扯出了朝廷的成法做挡箭牌,明确拒绝了布政司的行文。
百姓们传言,邛眉两州的弹劾奏疏已经快马发往京师,还附带了邛眉士绅鲜血写就的万民折。
蜀府新政所造成的省地对立,对于久困于大山中的一部分土匪们来说,那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种对立的局面会对自己的命运有什么影响。
道听途说的消息是不可靠的。
小院中的土匪头子当即决定,第二日亲自带人进城打探消息。陈仕达作为当家的亲侄儿,自然也要去。
第五百零七章 潜流暗涌(二)
第二日早晨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