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是大沟崖子的林燕生，听说有我的通知书？”
“哦，林燕生咧。”樊老师在抽屉里翻了一阵儿，拿出两个信封来，抬头向两边学生瞥一眼又放了回去，“有些重要问题哩还得和你单独谈谈，等我先把别人的通知发完咧。”
林燕生无可奈何地退到房间角落，抓耳挠腮地看后来的人倒先把通知书领走了。
忽然，一个身着蓝布制服的女知青，抖擞精神走进屋子里。
“这不是在招待所给老师唱戏、洗衣服的那姐们儿嘛。”林燕生眼前一亮，暗自思忖着。
“樊老师，谢谢您带给我的好消息啊！”女知青目不斜视，步履快捷地走到办公桌前，热情洋溢地向樊老师打招呼。
林燕生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几步。
“该感谢的是刘老师哩。他把你调剂到了自个儿跟前。”樊老师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山西师范政治系……。”
“还是政治系呀？”女知青失望地叫了一声，掏出通知书扫一眼马上又说，“唉，顾不了那么多了，政治系就政治系吧。”
“莫非中文系自己还有机会？”一个念头陡然闪过林燕生脑海。可柳鸣田分明说过，山师院在芮城就一个招生名额。自己已经让人家顶掉了，还等这儿干嘛呢？”
呼的一声，林燕生扭身向门口走去。
“林燕生，过来咧。”背后响起了樊老师的呼叫。
犹豫了一下，林燕生转过身向樊老师走去，与那个女知青擦肩而过。
几步跨到樊老师跟前，林燕生紧张地盯着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一个命运。
“小林，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哩。”樊老师缓缓说着，从抽屉里取出那两个信封，一并递到林燕生手中，“录取你的是北京中医学院咧。”
“我？北京……中医学院？”林燕生觉得自己陡然坠入一场荒唐的梦境，“老师，您别拿我开心啦，这不可能……”
“你自己看看咧。”樊老师将下巴微微向上一扬。
“……没听错吧？”林燕生下意识接过信封，双手抖颤着取出里边的信笺。
在《高等学校学生入学通知书》抬头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的是“林燕生同志”。根底下那红彤彤的印章镌着“北京中医学院革命委员会”一圈醒目大字。
白纸黑字红印章，不容置疑呐！
“我？哪儿来的这等福气？”林燕生惊呆了，神情飘忽口中喃喃，“……真是北京呐！”
“你被北京中医学院录取，完全是李老师对你的看重咧。”樊老师从抽屉里取出几张信笺，在林燕生面前轻轻摇了两下，“你知道，北京中医学院在咱运城地区十三个县，总共就三个招生名额。咱县几十个在职的医务人员和赤脚医生，争抢报名要去咧。人家学院的招收对象也该在这个人堆堆里选哩。”
“你既没医疗经历也没报名，偏偏录取的就是你。”樊老师摇摇头又说，“这结果，任谁也想不到咧。”
“想不到，是想不到。”林燕生整个脑袋都是木呆呆的，神情恍惚地重复着樊老师的话。
“李老师给我写了封信，对你评价蛮高咧。”樊老师把手中的信笺平摊在桌子上，“夸你文化基础牢固，具有积极探求精神，办社会主义大学，就需要你这样的学员哩。”
“谢谢老师夸奖……”尽管慢慢走出了梦境，对樊老师的话林燕生却仍只会机械回应。
“李老师让我转告你，没有医疗临床实践是你的短处咧。”樊老师谆谆嘱咐道，“可他相信你会加倍努力克服困难，成为这批学员中的佼佼者。”
“我一定努力，一定不辜负李老师对我的期望。”此刻，林燕生内心充满了狂喜。甚至觉得一旦控制不住暴涨情绪，没准自己就会变成“范进次郎”了。
紧紧咬住嘴唇，林燕生毕恭毕敬的向樊老师深深鞠了个躬，扭头向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