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转向另一侧学生，“譬如众所周知的猪心裹朱砂蒸食，可以安神定志疗心悸；牛骨髓煎膏，可以强腰健骨润泽肌肤……。关键问题是，这些组织器官对于动物来说，同样是不可或缺，缺则致命的。”
是杀牲疗疾以维护人类健康，还是为保护动物，人类放弃使用动物类药品？唐代医学家的孙氏悖论，被林燕生铺陈在各位同学面前。
同学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不知这位教授将如何破解这一颇具哲学诘辩的医学问难。
“没错，我国古代哲人历来认为，世间万物尽管质态形体不同，但无论是人是兽还是微不足道的虫蚁，皆不过是这个宇宙的匆匆过客。”扫了一眼讲台下的学生，林燕生阐述着自己的看法，“生命无贵贱，任何生命个体都是与生平等，值得尊重的。古贤这一主张，无疑就是当今动物保护主义者的理论先声。”
看到同学们频频点头表示赞同，林燕生兀然将话锋一转：“可我们不要忽略，孙老先生还认为‘夫天地之内，阴阳之中，唯人最贵’；对于使用动物脏腑器官疗疾治病，主张‘必有大短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
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不得已”和“隐忍”两个字词，林燕生继续说道：“在养生方面，孙老先生曾劝诫世人‘常须少食肉，多食饭及少葅菜’。葅菜，就是发酵以后的酸菜或者肉酱。由此可知，孙先生在吃肉问题上，只强调了一个‘少’字，并没强求我们忌口。这般看来，孙老先生本人就不是一个叫真儿的素食主义者。”
林老师妙趣横生的诙谐语言把学生们逗乐了，教室里响起一片轻松的笑声。
“老先生之所以创建了‘以脏补脏’治疗法则，就是因为他自己在医疗实践中，曾以羊肝治夜盲，羊靥疗甲状腺肿大……，均取得了显著疗效。”似乎是为孙思邈的医学成就感到鼓舞和自豪，林燕生异常潇洒地挥了一下手臂，“而作为苍生大医，他老人家也极为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以脏补脏’疗法的弊端，将可能诱发人们对野生动物狂捕滥杀，竭泽而渔。造成天地间生物相赖依存关系，也就是今天咱们说的生物链的破坏，最终殃及到人类自身。”
停顿一下，林燕生望着刚才提问的同学说：“作为补救措施，孙先生便相应提出了‘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的训诫。”
“补救措施？”一个学生反对道：“我认为这是孙先生在理论创建上的自相矛盾。”
“岂止自相矛盾，还让人无所适从呐！”
“这世界上的事儿，有时还真是难得两全。”
教室里响起了同学们热烈的议论声。
“我们必须正视这样一个现实。”林燕生在讲台上来回踱了几步，抬高声音说，“尽管同样是为了人类生存谋求福祉，不同学科领域追求探索的东西，有很多是相互对立，甚至相互排斥的。”
说到这儿，林燕生话锋一转向学生们问道：“诸位同学聚到这儿学医，目的是……”
大家被林老师浅显拙笨的提问逗笑了，乱哄哄答道：
“救死扶伤，解除患者病痛呗。”
“促进中西医结合，提高人类生存质量。”
“还能延长人体寿命呐！”
“答案正确！从咱们临床医学角度看这个问题，我给每个同学们都打一百分。”林燕生微微颔首哂然一笑，“但是——我们若换个角度，从生物进化论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答案可就大相径庭啦。”
“生物进化论研究者强调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看着同学们迷惘的目光，林燕生弯曲手指在讲台上敲了两下，似乎在强调对某种冲突和碰撞进行抉择的艰难，“该研究结论证实，医疗手段的介入，致令人体自身免疫系统进化减慢，残碎弱小、蜕变异化基因得到保留，这无异于人类物种的自我促退……”
“还有这种说法呐？”一个女同学尖声叫起来。
“那所有的医院、药材公司、医学院校，干脆都解散得啦！”
“又是无所适从，难得两全。”更多同学无可奈何地摇头议论起来。
“所以孙先生在医学领域的以脏补脏疗法，和他被我们现代人归入环保领域的戒杀生理念，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碰撞，当不足为奇。”林燕生将两个拳头顶在一起，向同学们示意着冲突矛盾的客观存在，“我们当然有理由指责老先生立论自相矛盾，无以自圆其说。却也可以叹服老先生高瞻远瞩，跨越两个不同学科，为完善人类生存条件做出的超凡贡献！”
惊诧于林老师概念分割的清晰利落，同学们热烈鼓掌表示赞同。
“教授，果然就是教授！”
“严谨客观，举重若轻。”
林燕生摆摆手，向先前提问的同学问道：“你读过孙先生的《千金要方》？”
“没读过。”那个同学站起来颇显遗憾地说，“这话我是在一块石碑上看到的。”
“石碑？什么石碑？”林燕生信口问道。
“就是我们乡里药王庙的碑……”学生回答。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