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之中,一轮赤帜赫赫炎炎。
精赤健朗的躯干上,一双玉手无意识地轻抚摸索,没能寻得记忆中的熟悉感触。停驻稍许,迟疑地探上棱角分明的脸庞,流连过鼻翼唇齿之后,终于在尖细上扬的右耳和优雅挺拔的脖颈之间找到了目标。手型成利爪,悍然扑向猎物,五指并拢紧锁,臂腕一曲,掷向墙角。
“咩!”不明物体像皮球一样弹了几下,发出不满的谴责声。过了片刻,才蜷成一团,不慌不忙地滚了回来。眯着眼睛,轻车熟路地爬回床上,在青年的脚边蹭了蹭,趴伏不起。
陈泛泛睁开了黑亮纯净的眼睛,看了看枕边的湿渍。
这是属于奥古斯都的月份,八月已经降临凡间。
对于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天,陈泛泛依旧记忆犹新。他没法忘记,因为有一个抉择在等待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石墓前呆立了多久。只记得,当世界重新恢复色彩后和父母之间的一番长谈。
他知道了父亲的本名是牛进,母亲的本名是冷书琴,可陈泛泛仍旧是陈泛泛。
牛进成功说服了冷书琴。冷书琴愿意给予陈泛泛掌握未来的权利:是安乐坦途,或是艰险羁旅,全在他一念之间。与不同的未来相对应,他也将面对不同的过去。不同程度的真实,不一定能全然掩盖心中的空白,但多少能抹去一些疑惑。最真实的记忆,所需要的代价自然最高。从父母郑重肃穆的神情中,陈泛泛清楚地知晓,一旦还原了那片空白,或许前进的步伐便不得不被往日的记忆牵引。如果梦境变成了现实,只靠垂泪,是否还能倾泻心中的悲凉?
同时,陈泛泛明白了最后一点:父母二十年来的避居隐世,从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如果世界上没有陈泛泛这个人,他们不会多苟活一秒。即使到了今天,他们还在为他考虑。选择回避过去,他们会赠予足够的富足与平安;选择直面过去,他们也会成为他的坚实壁垒。
选择对陈泛泛来说,一向是一桩难事。因为选择其一往往意味着拒绝其它。更何况这回选择又掺杂了未来的人生以及父母的期望。他想了解最真实的自己,他不愿一辈子都活得懵懵懂懂;可是,父母显然更加期盼自己可以无灾无难,平安一世。
所幸,没有人逼迫他尽早抉择。只有每天早上的无名泪,提醒着人生尚未完整。
这是陈泛泛的家。海边渔村,三层小楼,小巧随性,跟奢靡壮观扯不上关系,也谈不上什么风格,最大的特点是适合懒汉闲居。
陈泛泛洗漱穿戴好,把毛球放在肩头,走出房间。这家伙不管睡前处在何方,只要不受物理约束,总能在直觉驱使下,有如神助地梦游到陈泛泛身旁。而事实是,咩了个喵的秉性和陈泛泛相差不远,除了足够时间的进食,平时几乎一直忙着睡觉。如果忽略掉它睁眼时人性化的表情和张口时的咩喵怪叫,完全可以把它当做一只精致的毛绒玩具。所以,虽然它有着与生活习惯不符的整洁毛发,和松软长毛矛盾的清凉身躯,但陈泛泛依旧难以接受。且不提身边永远黏着这么一只古灵精怪的家伙是什么感受,万一被不明真相的群众误认做随身携带毛绒玩具,简直有辱二十载的浩浩清名!
可是咩了个喵已经成功征服陈妈,自然而然成为了这儿的吉祥物之一。和它一样,没怎么把自己当做客人的吉祥物还有两只。
当天,通过琴音催眠,冷书琴第一时间剥夺了在场目击者的记忆。之后,许老四处出卖老脸,使用各种特殊手段,掩盖了此事留下的蛛丝马迹。陈泛泛多少能够猜到,表面上沧石市毫不惹眼,背地里却是某些部门的重要驻点。冷书琴和牛进不只是按照“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规则选择隐居沧石;也考虑到了此地深藏不露的情报监控力量对不明异能者的排斥抗拒作用。
许厚道的老脸历经千锤百炼,休想轻易赶走这厮。另一位脸皮不遑多让,欣然留下的自然是杨可娴。冷书琴和牛进完全把她当做未来儿媳妇看待,杨可娴红脸娇羞,装了几天淑女,开始展露本性,结果更是和冷书琴打成一片。成为忘年交已经算不了什么,陈泛泛只怕她俩脑子一热,哪天结成异姓姐妹,就真是喜闻乐见了!
陈泛泛埋头对付面前的一堆早餐,还要忍受四道目光的扫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吃饭,是世界上所有女人的共同爱好之一。所幸,现在有咩了个喵可以稍微分担一下两个女人的热情。许厚道和牛进老眼瞪大眼,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咩了个喵从怡然叫喵喵到无力喊咩咩,一次次艰难咽下杨可娴塞进嘴里的食物。陈泛泛同情地发现,这家伙的神奇身体甚至产生了夸张变形。
咩了个喵完全没有理由缠着陈泛泛,许厚道才是它的真爱。许老头说了一句话拯救了它:“你们知道咩了个喵是什么动物吗?”
在座的几位齐刷刷地转过头来。许厚道享受这难得的关注:“其实,它是上古异兽之一,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这点倒是和小琴说的遗族有些相似。”
“那它是不是会喷火、喷水、喷雷什么的?”
“咩了个喵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