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像一阵狂风似地冲出了秋苑。温煦的春风撞见他。立即被洗练成冻人的寒流。阿史那策马狂奔。就裹挟着这阵寒流冲入军营。又飞身下马。飙进了昭柔毡房。
自今早阿史那到军营去。茹茹公主就怀着哀怨的心情。在军营里漫无目的地穿梭着。直至有人前來禀报了甸密的下场。她才环抱住自己。突然感受到春寒也会刺骨扎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快步回到自己的毡房去。
她呆呆地坐在菱花镜前。失神地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却依然不失妩媚的精致小脸。任由努尔古丽为她打理凌乱的青丝。她突然有些不认识自己了。处理甸密的命令居然是自己亲口所下。这次。可不是丽姨。
她的内心五味杂呈。起初听到消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沒人再碍事了;紧接着便是羞愧。对甸密的愧疚像蚁虫噬啮她的心;可百转千回后。最终她所剩下的情绪却惟有哀婉自怜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作弄。都是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的选择。
可就在她哀婉自怜时。阿史那旋风般席卷而入。周身气息虽然寒冽。但茹茹公主依然立刻感受到了他熊熊燃烧的怒火。
依着一个妻子对夫君的熟悉。几乎就在阿史那怒气冲冲闯入时。她已然不自觉地站立起來。因为与此同时。她已经感受到那扑面而來的。熊熊怒火。几乎将她焚毁殆尽。
他如闪电般欺身而來。铁钳般的大手深深嵌入玉臂之中。锐利如刀的冰眸。灼灼地逼视着她。茹茹公主虽然臂痛难忍。却也深感不妙。心虚地别过头去。
他却不饶不依。狠力扳过她的下巴。迫她直视自己。
“说。孩子究竟是什么时侯掉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眼神闪躲。费力回应。
“哼。”阿史那蓦然冷笑。但那抹冷笑刚显现于邪魅的唇角。随即敛去。
鹰眸深邃如冰潭。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突然烦躁而嫌恶地用力一搡。茹茹公主已经被甩在了丈余之外。若不是努尔古丽及时迎上阻止。或许更远。两个女人跌在一起。努尔古丽痛唉连连。她用丰满的身体为茹茹公主当了垫背。但却使自己差点噎出血來。
茹茹公主伤心的眼泪瞬间滚落下來。阿史那从來不曾这样粗暴地对待过自己。难道……难道他真知道了。否则为什么这样问。为什么这样狠绝。眼泪的背后。无尽的慌乱接踵而至。
“邓叔子來过。对不对。”阿史那厉喝。
茹茹公主闻言。心都快跳出胸口了。她在努尔古丽的搀扶下颤栗着起身。略显性感的娇翘嘴唇紧紧抿住。
阿史那见茹茹公主倔强地不开口。转而喝令:“來人。”
门外侍卫立刻入内听命。随后一头闯入毡房的是阿伊。她的马脚程慢些。好不容易终于赶上了阿史那。却已是这样的时刻。
“速去传二汗甸密和努矢尼大人前來问话。”阿史那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对了。还有贴木尔大夫。速去速回。”
阿伊闻言。耸耸娇肩。面露喜色。努尔古丽闻言。一向阴沉老辣的她却一反常态。禁不住抖索起來。她害怕。害怕知道真相后的阿史那拿她开刀。狼王的狠戾她不是不曾见过。反倒是茹茹公主。看似柔弱无骨的她。却在这关键时刻。挺直了小小的脊梁骨。苍白着小脸。低垂着羽睫。默默垂泪。冷静地寻思着说辞。
茹茹公主不得不如此。沒料到一向得以倚靠的丽姨此刻竟会恐惧到颤抖的地步。她只得反过來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丝安慰。
一会儿。努矢尼大人和贴木尔大夫已经赶到。而甸密。据回禀是找不到人。阿伊微感诧异。心底蓦然泛起一丝不安。
阿史那威武霸气地坐在一张虎皮王座上。这次不再厉声喝问。而是用他那特有的冷冷的低沉的能够霸道地贯穿人的耳膜的声音道:“全都给本汗跪下。”
这样的命令比暴吼更令众人俯耳听命。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跪了下去。这是可汗的命令。大漠雄鹰、漠北狼王、伊利可汗的命令。谁能不听。
阿史那桀骜不驯地看着这些俯伏在他脚下的人。却不知道这样的效果正是胡小蛮所乐意见到的。是胡小蛮忧心如焚想让他明白的为君之道。
“阿伊。把你所听到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遍。”阿史那强抑着怒气下令。
“是。”阿伊朗声答道。
她无惧无畏地抬眸逡巡着众人。特别是盯着茹茹公主与努尔古丽。清清楚楚地将那夜所听到的话再复述一遍。在场闻之无不动容。原來是阿伊。茹茹公主与努尔古丽面对着阿伊鞭挞的目光。也忍不住恨恨地回视。
怕死的贴木尔大夫俯贴在地面。身子抖得像筛米似的。东窗已事发。脑袋怕是不保了。
努矢尼大人惊道:“竟有这样的事。可是。可汗。微臣并沒有见到邓叔子啊。”
努矢尼那神情那动作。使人一听便确信无疑。阿史那当然也信。他只冷冷看着茹茹公主道:“要是让你见到了。也就不叫邓叔子了。是不是呢。茹、茹、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