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便是跨年夜了。一日一日、一年一年。过得从來都是如此之快。兜兜转转。诚然不知活在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是值得隽永的。
九爷摆手退了一班侍从女婢。一个人坐在冰冰冷冷的院子里狂饮浊酒。他的心情比这夹杂碎雪沫子的天气亮堂不了多少。
虽在前不久时。皇父下旨恢复了八阿哥的银米供奉。但其间那点残余的温情看在眼里也都成故作。昔日里风光无限的兄弟几个。时今沦落到被人明里暗里指点贬低的一无是处。若路遇旁人。为个脸面竟要垂首绕道……好不委屈的打紧。
忽地一下。身后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陡然响起。九爷脾气骤时涌上。只觉得气血冲头:“谁。谁在那儿鬼鬼祟祟。”他猛一回首。
与此同时有个软软的声音啁啾飘摇:“九表哥……”
说话间九爷已瞧见來人。正是青竹。
不知何故。在她身上他从來都发不起真正的火來。他沒理她。继续灌酒喝。
青竹纠葛起细细的柳眉。紧跑几步。便要去夺九爷手里的酒壶。一夺二夺。她夺不过他。但却沒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再去硬夺。终于从偏处将那酒壶抢了过來。
九爷深叹口气。偏了面颊不去看她:“怎么。连酒都不让我喝了么。”他哈哈大笑。额头与脖颈处有青筋暴起。“八哥倒了。我们完了。全完了。关乎局势我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现在连喝酒的权利都沒有了么。”许是酒劲儿拿捏。许是因为无奈故而干脆放纵。眼下这话若放在从前。他是绝对不会说的。聪颖谨慎如九爷。在旁人面前言出这样的话。诚然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他的心情。青竹是明白的:“九表哥你别这样。”她嗫嚅着语气。也跟着犯了急。面上红红的。“糟蹋自己于事无补。不许再喝了。”
落言在耳。九爷转目顾向她去。语气有意坦缓下來:“你真这么关心我。”
“嗯。”青竹点头。
不加停滞。九爷猛地抬臂搂住青竹:“那就來陪我。”说话间。冒着浑浊酒气的嘴唇已向她娇嫩的唇瓣压过去。
如此突兀。青竹只听见耳畔一阵紧密疾风。她闭紧眼睛。却沒去躲。
当他的气息混杂着她的气息。当骄傲的烈阳遭遇了清澈的泠月。眼看便要触及时。他却停住。
相隔咫尺。咫尺到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二人细密的呼吸扑在脸上的细微温痒。时过须臾。九爷终是沒有将灼热的嘴唇覆盖上去:“为什么不反抗。”他佯作嫌厌的一把推开青竹。剑眉一挑、浓目凝起。口气是一贯的跋扈不羁。“当初骂我混蛋。扇我一耳光的勇气呢。嗯。”
感觉到男子特有的气息和体温离自己渐渐远去。青竹慢慢睁开眼。抿抿嘴唇小声徐徐:“你现在心情不好。我…我想让你不要再这样作践自己了。”语尽一抬眼睑。
九爷愣了一下。忽地便有些莫名心虚。慌得他连忙错落开她纯似晨曦里披着霞、挂着露的百合花般的目光。兀地笑起:“真是个傻瓜。”语气听起來软软的。甚至带着一股不合脾气的温润。
青竹平平心绪。小心翼翼的唤:“九表哥……”
九爷闻声重新看向青竹。启口开言。似对她又似自语:“你是个好女孩儿。有件事儿我不忍再瞒着你、耽误你。”说着又吁了口气。略略正色了神态。“你想要我带你去见十七弟么……”
“别说了。”青竹猛然打断。“我都知道了。”
又是意料之中的半晌沉默。
顺着疏疏凉风划过的势头。九爷静心想了一下:“十七弟开府出宫。你自然会见到他。难怪。”顷刻了然。又继续换上了平素那副不屑一顾的讥诮样子。口吻带着几分邪气。“都知道了。那最好。”
却听青竹莫名一叹:“九表哥。我缠了你这么久。虽是为了十七爷。可一日日的相处走动。又怎么可能不对你上心呢。”她凝起黛色眉弯。“我们算起來毕竟还是亲戚吧。我是真心希望你不要这样的。”于此忽地又想到什么。急忙补充。“当然。我。我沒旁的意思……你别想多。”
软软的声音听在耳里。却顺着流淌下去。直浸入到枯竭裂缝的一道心河。九爷忽而有几分动容:“青竹。你是个好姑娘。”他且玩且肃。“若不是我有了董鄂。必要娶你做嫡福晋。”
青竹应声噗嗤一笑。略凑身迎过:“你不继续喝酒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九爷摇头。亦是笑笑。
“好了好了。”青竹观他如此。只觉心下那些沉重兀地变得轻盈开來。“其实情况哪有你想得那么糟。”她小嘴嘟嘟。复又展眉道。“我听阿玛说。皇上前段日子去贝勒府看了病重的八爷……”
“什么。”九爷闻言。犹如一道惊雷灌顶而下。倏然侧首急问。“皇父去八哥那里做什么。”
“此话当真。”与此同时。院门过道处十四爷正好进來。突地一下便听得了方才青竹的话。“皇父真的去看了八哥。”他急急追问。血液里天成的政治洞察练就了这样的敏锐扑捉。
九爷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