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欧阳先生那样的人。你寻访到他多么不容易。为什么不由朝廷养起來。让他著书立说。他整理河渠的法子就可以流传下去。日后再有水患的时候能省下多少麻烦。不是济世之道的书才值得流世。这些也一样值得。你看。若不是嫘祖始蚕。蔡伦造纸。当今又会是什么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杨广点点头。“国子监中。当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
我舒口气。
又笑。“这些玩意儿不登大雅之堂。如今堂而皇之进了国子监。又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嘀咕呢。”
杨广淡淡地说道:“这种话我听得还少。还怕多这一笔。”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阿摩。”我忽然问。“你想过后世会如何评论你吗。”
“想过。”
我微觉意外。抬头看着他。
他一哂。“想归想。做归做。活着我还不怕人说。何况身后事。。”
真像他说出來的话。
我叹口气。“你知道吗。我以为你不知道别人私底下怎么说你。原來你都知道。”
杨广笑道:“我堵得了什么也堵不了背后那些嘴。阿婤。你不是最喜欢说那句话吗。理他们的呢。”
我诧异。“你真的不生气。”
“你听过一句话吗。不聋不哑。做不得阿翁。不聋不哑。也一样做不得皇帝。我要听见点什么就生气。早气死十回了。”
他说着。居然扮个鬼脸。
我笑出來。史书上说。隋炀帝拒谏。又说。他小心眼。却原來。他倒不小心眼。他只不过拿听不顺耳的话当耳旁风。甚或。当娱乐。
说到底。还是拒谏。
说服他太难。想要辩论。倒上來试试看。引经据典他比谁都更在行。任何事都能找出理由來的。如果对手的理由比你还充分。又要如何说服他。
唉。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半点不假。
第二天。杨广就将观风行殿的事着落给宇文恺。
我嘱咐他。召李春去将作监可以。可千万不能把我卖了。我好容易才交到这么一个有意思的朋友。
“朋友。”杨广掀掀眉毛。
“朋友。”我镇定自若地加重语气。“男女之间。也并非一定男女之情。”
杨广微笑。“说得是。”
我忍不住吻一下他的面颊。“谢谢你。”
“唔。”他故意夸张瞪眼。“阿婤。我有沒有听错。”
“去。”我白他一眼。
或许我本就是这样爱上他的。打从一开始。他对我做的任何离经叛道的事。都绝不会大惊小怪。仿佛他能包容我的一切。
隔日李春來。看不出任何异状。他拿新做的车模來给我看。言语间十分兴奋。我想到自己把他给“卖”了。总难免有丝不自在。他是那样单纯的一个人。但愿这样做是对他好。
我们谈论那车好久。他才无意间提起。将作监來召的事。看他神情并无困扰。我才稍稍安心。听下去才明白。原來入将作监倒也投他所好。不为别的。只因他可以与宇文恺共事。时时请教。让他觉得十分愉悦。
李季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只字不语地听我们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仿佛欣然。有好多时候。我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告辞时。他们已走出院门。李季忽然又折回身。
“六娘。”
他顿住。欲言又止。
“哎。”
犹豫良久。他才又说:“樱桃花开。六娘要不要同去观赏一番。”
我说:“好。”
为什么不呢。初春刚至。天气又好。和朋友一起出游。是件美事。
我们约了两天后。
晚间杨广來。进门就对我说:“后天我挪出一日闲。听说樱桃花开得正好。咱们也去看看。”
我愣住。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杨广正在换衣裳。展平了双臂。宫女们替他套上常服。他见我沒做声。侧过脸來。“怎么。居然不想去。”
“不是……”我犹豫。然后照实说:“李季约了我去看樱桃花。也在后天。”
杨广定睛看看我。沒响。
我忽然因为他的沉默而不安。这时候才隐隐觉得不妥当。或许之前我应该多想一想。但是为什么要多想。我比他大很多。我只是交了年轻的朋友。想从他们那里汲取些新鲜的气息。如此而已。
但李季。他是不是这样想的。
我怔在那里。
“他喜欢上你。我可以不计较。任何男人都会喜欢你。”
杨广忽然说。这时候宫女们退下了。屋里只有我们两人。
“你确定。”我很迟疑。“我倒不觉得……”
杨广带了一丝嘲笑看我。“从前。你花了那么多年时间才肯承认你心里有我。”
我说:“男女之间。也并非一定男女之情。”
“看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