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告诉我,别人会告诉我,你自想想待要如何吧!”
他立刻就软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有几人不是如此?
“今日殿下进宫去,席间皇后忽然问起了夫人的事。”
他停下来,我盯住他,“只有这?”
他咽口口水,像挤牙膏一样从牙缝里往外挤:“后来,皇后又将殿下叫进屋里去,私下里说了好一会的话,殿下出来时脸色就不大好看。”
我大致明白了。
不止一次听说,独孤皇后不仅不让自己的丈夫拥有嫔妃,也看不惯别的男人纳妾,包括自己的儿子在内。应该不假。
“说下去。”
“奴婢只知道这些了。”宦官伏地叩首,诚惶诚恐,“请夫人体恤,别告诉王妃。”
“咦?”我故意瞥他一眼,“此事与王妃相干?”
宦官口吃,“求夫……夫人别别为难奴婢了。”
我轻笑,我不是想要刁难他,我只需要求证而已。
“真是,我为难你做什么?”我抬手,示意他起来,将手上一只金嵌玉条脱给他,“我是知道你为人的。”
宦官由惊转喜,连连称谢地退下。
说实话,我松口气。细想想,自己也觉得可笑,我在担心什么?我并没有做什么。可是我却心虚得像是真的出去偷了情。
晚饭我自己吃,估计这一夜我也会自己睡。
我早早上床歇息,香薰过的被子,有股安神的气息,可偏偏,我却睡不着。大睁着眼睛,望着墨黑墨黑的窗纱,想像外头高远的夜空。
久了倦意上来,各种相干不相干的人和事渐次跳出来,但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在这时,门开了,有人走进来。
脚步声很轻,但我一听就认出那节律。
“殿下?”我不是不意外的。
“你躺着。”他按下我的双肩。
侍女跟进来,替他脱下外袍,然后他挥手让她们都出去,自己动手解开衣裳,一件一件地搭在床边衣架上。
我还是用被子裹住身体坐起来。
他还是那般温和的神情,但他有很重的心事。这么多年过去,我看他仍是一眼就能看得透彻。
他的身体冰冷,就好似他在外面冻了很久。我忍着颤抖抱住他,替他暖着。过很久,他的肌肤才恢复暖意。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响,良久,他叹口气,说:“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我将头向后移开一点,望着他。屋里只有床侧的纱灯,烛火昏黄,他的神情模模糊糊。但我只想他明白,我正看着他。
他忽然将我抱住,抱得很紧很紧,叫我简直没办法呼吸。我叹息,他总是这样,为什么他不会干脆利落地把话说出来?
我说:“阿袛,我不想你为难。”脸埋在他胸口,声音发闷。
他不动。有一个瞬间,我怀疑他并未听清,但他随即放开我。
“你听说了?”
我点头。
他于是沉默,神情黯淡。
我将手按在他胸口,他的心跳得很快。我说:“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你不在意?”他忽然盯住我,眼神异样,“离开我,你不在意?”
他的语调那样哀伤,令我悚然心惊。
我不忍再说“是”,只得黯然,“若皇后觉得我该走,那么……你也不必为我为难。”
“但我愿意!”杨俊急切说道。
我呆住。
他伸出手,细细地抚摸我的脸颊,目光痴缠,那样久久不肯移动分毫,久到我的心也抽痛起来,一下一下,灼烫的,像被香头点着。
“我愿意。”他低低地又说,“为了你,阿婤,什么为难的事我都愿意。”
泪水慢慢地沁出眼眶,汇聚成珠,索索滚落。我深吸一口气,鼻翼的泪珠顺着气管呛进肺里,胸口一片难言的酸胀。
“阿袛,”我喃喃,“你为何待我如此?”
杨俊用拇指替我拭掉泪水,但他擦去一次,泪水又涌出来,他便不断地摩挲着。
“我不知道。”他轻轻地说,“我只知我这一世,怕是都会如此。阿婤,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捧住我的脸,一字一顿,“答应我,永远都别离开我。”
此情此景此言此语,似曾相似。
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透过水雾看他朦胧的脸,微笑道:“好。”
后来我设法打听,果然就是那么回事,一娘在独孤皇后面前诉说了杨俊和我的事情,独孤皇后自然要为儿媳出头,至于她和杨俊私下里说了些什么,杨俊始终不肯说,我也不想追问。
日子表面上还是一样的过。至少,独孤皇后还未降下一道懿旨,将我这个“第三者”哄出秦王府去。
细细想来,原本,那倒未必不是我所希望的。
但现在,又有些不同。现在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