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站在院中,望着满天繁星发呆。什么也不想,思绪是停止的,仿佛人已经被抽空。不能有思绪,一旦有了,就会感觉到心里刀割般的痛。
每逢佳节倍思亲。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穿越能是一张往返机票。可惜,天上的星星虽然多,却没有一颗能送我回去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不但思绪是僵冷的,人也冻得僵冷了。
这时候,路人甲又出现了。
他还在院门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在这么一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我甚至都不觉得吃惊。
他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停留了一会儿,大概在看着我。我不理会,我的心情糟透了,糟到自暴自弃的程度。风那么冷,他愿意站着就站着吧,谁顾得上谁。
过好一会儿,他走过来,居然仍从那个熟悉的问话开始:“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头也不回地说:“不干什么,站着。”
他沉默,绕到我的身侧,和我一同抬头看着天空,一同沉默。
我出来得太久,云娘来找我。一看见杨广,她就不禁惊呼出声,然后才记起行礼。很正常的反应,只有这会儿不太正常的我才不吃惊。
侍女们都赶出来行礼,请他进屋,又手忙脚乱地收拾。
我跟进去,冷静地看着。
杨广和侍女们聊天,问她们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几口人?都在干些什么?……像查户口一样,无趣至极。
我坐着烤火,吃坚果,用小锤子砸开再吃,非常淑女,其实因为这样比较耗时间。
杨广拣个空隙问我:“方才,你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在想什么?”
“想我母亲。”我回答得非常老实。但我知道,听在他耳朵里,有另外的一层意思。
果然,他被堵了回去,不作声了。
守岁结束,他沉默地离去,只向我颔首告别,并未做更多的表示。
我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爱上我?不,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我只知道他迷恋上我,也许,只是像被宠坏的小孩子头一次得不到心爱的玩具。
但是,又不十分像。
因为我长得漂亮?当然,这肯定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陈婤的这张脸,值得男人神魂颠倒。但是,如果他只想要这张脸,用不着这样百般周折,百般忍耐,看一个亡国公主的脸色。
别的理由?我不知书,更不达礼,我看不出我有颠倒众生的特质。
我想不通。但是,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他这样慢慢地磨,我怕真的会有水滴石穿的那天,何况,我自认也比不上石头坚定。
我心里有隐隐的恐惧,害怕这样下去,我会动摇,因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盼望离去。
杨俊的回信,也该到了吧。
出了年,终于收到杨俊的信,他比我写得更加肉麻,因为他有更好的文采。我艰难地在他的一大堆思念的话语里,从一目十行,到一字一句,寻找我想看见的内容。可惜,没有找到。
他说,我的情形,杨广都已写信告诉他了,让我一定要养好身体,届时杨广自会派人送我去晋阳,一切听杨广的安排便是。
这个和善的傻孩子啊。
他把他心爱的兔子留给了一头狼,居然死心塌地地相信,狼会把兔子还给他。
我恶狠狠地将信团成一团,抛出窗外。
想了想,又跑出去拣回来,展平,收好。
盆破说盆,罐破说罐,没道理把气出到杨俊的头上去。
我和他之间,至少存在着温情。
过了年,我到善堂去。江都街头很整洁,摊位干净俐落,人们的神态也安宁。看上去比杨俊在的时候更好。这让我觉得有些怪异。
这些时日传来的消息,三吴一带的叛乱已然平定,想必更南面也很快会结束。听说,陆知命说降下了十七座城池,让我颇有“与我有荣焉”的感觉。
近日江都不少人家都开了善堂,就算沽名钓誉,至少也是善举。但善堂依旧人满为患,这一趟灾难还未结束。好运的在城中找到零工度日,大多数的人依旧衣衫褴褛,相依为命。我一一过问善堂的事。人面对比自己境遇差许多的人,总会暂时忘记自己的烦恼。
有个女人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在我面前。
“你……”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神态怪异。
一定是新来善堂的,脸很脏,沾着血污,满手冻疮,肿得像胡萝卜一样。身上的棉袄臃肿,黑色的棉絮露在外面,不会保暖。
我正想吩咐人给她一盆热水,至少她该洗干净脸,她忽然扑倒在我的裙边,嚎啕大哭。她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裙角,整个人都在颤抖,嘶哑的哭声像小虫子一样钻进耳朵里,叫人心悸。
我十分诧异,她这样伤心,应该有缘故,“你……怎么了?”
她发出又一阵震天动地的嚎哭。有人想要拉开她,但是她不肯松手,嘴里发出叽哩咕噜的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