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檀木棋盘,普通的永昌棋子,黑白纵横,黑方的棋力明显高出一大截,在棋盘上纵横捭阖,白方被逼入右下角仅做活了一个眼,被全歼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执白的是是个年近中旬的中年修士,肩头挂着东华派白元宗的标志。此时这人似乎明白双方差距悬殊,不打算再做垂死挣扎,投子认输,将一块珍惜的寒玉石交给对方,垂头丧气地离开。围观众人指指点点,不外乎赞叹黑方棋力高深或者寒玉石的珍惜。
白衣,长发,一手高悬银壶,一手执子。
“既然来了,何不手谈一局?”神出鬼没的李谪仙连头也不回,还没走出几步的张晓东苦笑了一声,只能悻悻地转身。
这女人还真是个疯子,身为邪道中人居然还敢大大方方地跑到东华山来,她难道是嫌命长?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张晓东语气不善,这女人该不会是专门跟着自己吧?
李谪仙面无表情地将一枚枚棋子收回,“下棋。”
张晓东差点一句“下你大爷”就脱口而出,然而看着对方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也就释然了,人家自己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老子担心个屁啊。这女人就算是来找麻烦也不怕,这里可是东华山。
“在大街上下棋,这可不是什么有意境的事。”张晓东看了一眼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笑道,然而李谪仙却是丝毫不在意地道:“若不是当街下棋,怎么能引你自投罗网?”
“这么说今天你是要打算杀我个片甲不留了?”张晓东眉头一挑,旁边的陈傲天弄不明白二人的关系,依旧是一张见着谁都像是讨好的笑脸。
李谪仙点头,道:“在棋盘上。”
张晓东皱了皱眉,确实有些不适应坐在街头和人对弈,但这女人摆明就是冲自己来的,要是怯战也未免太不爷们了。
念及于此,张晓东正襟危坐,直起腰板,气势大变。陈傲天眯起眼睛啧啧称奇,对面的李谪仙则是眼前一亮。
接下来张晓东做了一个习以为常的动作,轻轻整理衣衫,双手象征性擦拭一遍,心无旁骛,聚精会神。
张晓东执黑先行,中规中矩的开局,没有什么惊艳的路数。
两人你来我往,都是极为寻常的路子,一直到近百手的时候依旧这般不愠不火。
周围围观的人多半都是那种半吊子看热闹的存在,眼见两人没有赌上什么惹眼的彩头也厮杀得不精彩,很快三三两两地散去了,仅有陈傲天和几个比较有耐心的家伙留在原地继续观战。
“我从小到大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酒,另一个就是下棋,后来渐渐地又多了一个爱好,或者说是习惯更贴切,那就是杀人。你一定会很奇怪,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喝烧刀子这样的烈酒,怎么会喜欢这种杀伐惨烈的围棋,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别的女孩子还在爹娘膝下撒娇的时候我就开始一个人在山洞里和一个瘸腿老鬼下棋,每天打谱七八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是在白骨累累的坟场里打滚。那个坟场很有趣,除了我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是白的,像人的骨头,阴森森的,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就开始喝酒。”
李谪仙一边下棋一边说,很平静,像是在聊一些跟自己毫无关联的奇闻趣事。张晓东静静地听着,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跑来这里,仅仅就是想和我下一盘棋?”
“是。”
“谁告诉你我会下棋的?也许我根本就不会下棋,那你不是白跑一趟?”
李谪仙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依旧不愠不火地下着棋,一边抿着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前两天我去了一次狂魔谷。”
张晓东闻言一愣,执着棋子的手禁不住微微一颤。
“你的心乱了。其实我比你更早去过狂魔谷,自然知道那个白骨棋阵。也不怕告诉你,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只有几个实战型的阵法还能拿得出手。这些阵法都是从棋盘上悟出来的,所以我自负棋力不俗,不是那些附庸风雅的凡俗国手。可是一见到那个白骨残局,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那棋阵乃我生平仅见,我花了三年才琢磨出一点门道,结果不想却被你给破解了。所以我一定要和你下一局。”李谪仙一点也不忌讳周围还有旁人围观,她这话即便说出来相信也没有几个人能听懂。
“砰——”白子落地,原本零散于棋盘四周的白子忽然间连成一片,就像是一条盘亘整个棋盘的白色巨龙,将黑子占据的围地全部切割成了零碎。
乳白色的棋子在张晓东眼中急速放大,就和当初在黑色沼泽上的那一片白骨堆排列的位置一模一样。
狂煞残局!
这娘们居然把那棋局全部记下来了,更是不知不觉间在棋盘上当着自己的面施展了出来。
张晓东心中一凛,却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压力。这棋局他小时候就会破解了,下了一辈子围棋的张震山在这副棋局中都抵挡不住他疯狂的突破,一个李谪仙又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再破一次罢了。
张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