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修啧了声。
“您……还是称呼在下慕公子。”慕凉轩放弃。自小除了楚师尊这样唤,没人再叫过他寒声。如此他便更不想让徐弈修这样叫他。
楚伯玉君子楼是否还平安,沈南星又如何了,君决明的尸体也是没有见的,还有几个青玉的没见尸骨的人……不知都去了哪里。而慕凉轩现状亦不容乐观,自顾不暇,身边徐弈修是个不知根底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要他命。慕凉轩心里像坠了铅,拧着发沉。
“到了,慕公子,下来当心。”徐弈修递给慕凉轩一遮黑面纱,“不过要劳烦慕公子遮一下脸,在屋外时只听徐弈修说话即可。”
慕凉轩依言。
毕竟如今他除了听徐弈修的吩咐,没别的路可走。慕凉轩清楚他的命还攥在徐弈修手里,他固然不懂个中诸多复杂,却也知道徐弈修那样杀林宿,明明白白是做戏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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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澜阁是端珩聿养客卿的地方。穿绕回廊,大片竹林掩映,慕凉轩一路数去,箭竹紫竹龙竹金镶玉竹等等,种类几乎覆盖了慕凉轩的所知。漪澜阁宽阔堪比北昼轩,然而人烟稀少,连侍女也不见几个。
“今日珩聿公子摆宴因而漪澜阁无人,为慕公子不引人注目。”徐弈修道。
费这般多功夫,为他?慕凉轩心下疑惑,他只是个青玉大夫,有什么值得二皇子这样大张旗鼓?
“徐弈修曾去荆丘拜访过,”徐弈修话里谦谦,“这里花木摆设有些是仿了青玉的样子,但也有不同……就像北昼轩,多种了些竹,金桂百合一类不免有些俗气。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徐弈修禀此为铭,每日三省。”
青玉花木大多为了药用才择地栽种,而不是所谓高风亮节……青玉最大一片竹子栽在北昼轩,仅仅是因为北昼轩地势高拔,只种得活松竹梅兰罢了。种桂花的是展秋苑,山丹则在萝中庭。慕凉轩本想纠正徐弈修的误解,还是忍下了。
慕凉轩并不觉这同青玉哪里相似。那些花木修剪得精细,搭眼望去,矮木只栽了会开花的蔷薇与小桃红,且枝叶剪得都悉数为显花而修。阶下种了一排整齐的兰草正开花,葳蕤茂盛。
“在楚伯玉还是青玉仲景,徐弈修还是逍遥楼金桂君之时,曾把臂同游走一遭青玉药谷,荆丘当真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可日子过得快,后来一个成了青玉白尊,一个成了逍遥楼主,便再没有见过了——我同你师尊也算是旧识。”徐弈修推开一扇门示意慕凉轩进,“慕公子可以摘了那面纱。”
慕凉轩淡笑了笑微点了头,心下却冷冷一个嗤:把臂同游——从徐弈修这一路行为看得出不会假,可若不是楚师尊脾气好些,当时怕是接下来就要你见识青玉正骨的医术。
徐弈修的屋里也摆了两盆文竹,生得蓬勃翠绿。小厅看上去不算大,物什都很考究,四折的大屏风画了水墨的花中四君子,将后面的东西挡住了。可见的只有地上的一个小棋桌,如今棋篓放在一旁,棋盘上摆着茶盘,白瓷茶壶镶了两圈云纹绕起的素银,配套的小盅倒扣在茶盘上。屋角香炉袅袅点着,给屋里拢上了那股菩提的味道。
“徐弈修知道慕公子现在有诸多事情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徐弈修坐下,慕凉轩跟着坐到对面。徐弈修抬手满了两盅茶,“陶朱家是大皇子端熠宸膝下鹰犬这件事,慕公子知道么?”
“不知。”
“如今知道也不算迟。”徐弈修抿茶,“青玉的事——我也很沉痛——是陶朱家指使挑唆,这件事慕公子应当知道,毕竟慕公子是才从陶朱家出来的。”
“是。”
“那慕公子猜一猜,陶朱家为什么这般执着要灭去青玉坛?这一仗不止青玉,参与的各派均有不小折损,且这惨剧朝中没起半分波澜。”
慕凉轩默了一会儿。
百蛊宗同青玉有争名之意,血影教是冲沈南星而来,昆霄派大抵是陶朱家名利财路买通的打手,但最根本的以至于灭门的缘由,他看不分明。思及此慕凉轩忽然想起广素剑门,唯一同青玉当真能有灭门仇的门派——两门弟子在江湖中明暗互杀已有多年——却分毫没参与进来。
碧城山广素门,避世独立,同青玉一样百年未涉朝野。
“那便徐弈修来同你从头到尾讲明,”徐弈修见慕凉轩不应,便说下去,“三年前时疫太医院不可解,青玉挑梁,端熠宸邀楚伯玉去太医院加官进爵被拒,讨好亦是不成。”
“毒?”慕凉轩一惊反问。
楚师尊拂了朝廷中人面子的事慕凉轩是知道的,当时他也在场。
“你当那真是时疫么?那是来自南疆百蛊的毒。百蛊宗若无人指使,没有利益,为何要费这功夫?”徐弈修抚掌笑道,“端熠宸正想偷带解药南下暗中救人,说是自己不计生死才遏止瘟疫。想借此邀功时教青玉横插一脚,让他何其恼火——他的储君之位又成了竹篮打水,且药被我们搜出来,好不容易才圆了谎。”
慕凉轩直觉凉的从指尖一点点上攀,到了心脏。当时楚师尊确实说过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