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他握起拳头,左手指尖深深刺透已经结疤的伤口。
“那就安静待在这儿。”
“你所谓的方法就是再也不去接触么?”帕西忽然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被欺骗的感觉。
老人没回答他那句,只是敷衍了:“随你怎么想。”然后就走出了屋子。
安静的屋子里又只剩下一个人,静静地听着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执行任务时,他会披上伪装自己的斗篷,这样他就可以假装不去回忆过去,就当那并不是自己。
但在任务结束后,脱下面具的他就完全暴露在身边的人眼里,总是不多说什么,也不计较什么。像是有意地用其他事来强迫自己分心,不去想。
说起来他也不想像副队那样冷酷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张严肃的苦瓜脸,也无法做到其他一样放宽心地开怀大笑,他就像是一张厚厚的白纸,涂料能在表面留下刻印,却染不到内心。
老人的意思大概是要他留下来再也不去面对战斗,这样他就不会突然变成魔鬼。那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一想到同一艘船上的队员们,他就忍不住想要拔出匕首,有时候真的不了解自己。
但是如果面对战斗时突然变成敌我不分的魔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个孩子,却要做着这么艰难的决定。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此间除了送点心来的之后就再没有人打扰他。屋内草药的气味渐渐让他有些失神,他突然盯着书架上的木盒。老人回来之后就将它放回了原处,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这样重要的东西。书架上还有一柄精钢打造的铁剑,生锈的剑刃插在竹片间的缝隙里,看来是老人随手扔在上面的。
他没有去理会书架上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看着那木盒。他突然起身,踩着椅子将它拿下,还顺便拿走了那剑。
不再多想翻着窗户从屋子里逃出,既然自己体内住的是魔鬼,就让自己杀掉好了。他在昏暗的夜色中奔跑,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斗篷。
许久之后,一个孩子轻声推开药屋的门,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看见空空的床之后她环视四周,握紧了些手里带来的还温热的点心。
帕西回到了那个山洞,手心覆上熟悉的冰冷石面,右手握着与他身体不相符的长剑。
恶魔是么,他还没有怕过什么。
血红色的地狱再次展现在他眼前,这次无数的黑影顺着山崖直扑而下汇聚成黑色的瀑布,它们身上的利爪在苍白色的月光中反射出银芒。
他漠然看着身前的狂流,身上变幻着展开血翼,红色的目光被吸入他红色的眼眸中,这一次他不再是个旁观者,而是主角。
变形的手掌握着褐色的剑,剑尖斜指大地,他向着黑影跳跃斩击,无所畏惧面前的千军万马,整个人就犹如一柄利刃,硬生生将黑色的洪流截成两断。
那熟悉不过的杀戮感袭来,想要吞噬他意识。他不去想,只是不断地挥剑斩断黑影,以强迫自己保持意识,这方面他很在行。
黑色的滚烫血液泼洒在他身上,已经彻底形变的他是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剑锋在黑影间摩擦,露出铁锈下墨色的剑刃,不知是被幻境所染还是它本来的面目。
他双手握着剑刃击杀靠近的一只黑影,随后半跪在地上急喘。黑影无穷无尽般从瀑布口爬下,这样下去他会因为体力耗尽而亡,松懈一会杀戮就趁机想要占领他,强忍着意识对抗,远处越来越多的黑影就要扑到面前了。
他闭上双眼,心里默数着自己的心跳。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幻境中黑影似乎是永不减少的。帕西突然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不想身体里的恶魔出现伤人罢了。
自讽地站了起来,单身反握铁剑,一瞬间红色的飓风出现在眼前,绕着自己旋转起伏。想着最后一次遇见苍白女孩的面容,将剑尖刺入自己的胸口。
恶魔,不就是我么?
要杀死它很简单,杀死我自己就是了。
帕西身上的躯壳开始褪去,破损的血翼也在刹那间崩塌,他跪着倒在血里,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黑影的。那瞬间,黑影都化成了一地的血水,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和自己对抗。
幻境在刹那间崩塌,月光照耀的平台上,少年倚着剑靠在雕像上安静地睡着,身后的湖里几丝红色的血液在干净的水中扩散开,片刻之后湖水又回归了清澈。
白衣的老人突然出现在洞口,他安静地轻脚走到少年身旁。老人早知道木盒已经被偷走,只不过在洞口感觉到内部发生的事,就没有打扰。当年也是这样的夜里,他们做着同样的抉择,也做了同样的一件事。
老人抬起头看着高悬的明月,在难以看见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这样的哀伤。
帕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了,桌上放着两枚白色的糯米糕。他看向书架顶端,木盒安然地放在那,只有那柄剑已经不知所踪。像是一场梦,昨天夜里他独自去面对那杀戮的恶魔,剑锋没入胸口的痛感真实而清晰。
他掀起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