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眼睛永远是年轻的,然而现在那双年轻的眼里满是光芒,一点一点增多的光芒。
老人率先开口道:“喝酒。”
他没等莫二答话,他已转身向远处微光而去。
莫二会去,莫二一定会去。
现在仍旧是夜,现在仍旧是深夜。
怀中的纸已湿透,可那一个个字迹却早已印刻在心中。
“福源酒楼,秀英。”
一个曾经豪华的客栈,一个现在名满江湖的剑客。
他的手已发白,但他的剑仍旧握得很稳。
他的手很稳,但并不代表他的人也很稳,他需要一股新的东西,一股能让他身心温暖的东西。
酒,唯有鲜血和酒才能让他身心具暖。
鲜血已在等候,不论是他自己的鲜血还是那人的鲜血。
酒馆,深夜的酒馆。
老板仍在,仍旧是那个身材瘦弱的南地汉子。
酒已上桌,桌上除了酒还有四道小菜。
老板已坐上桌,老人已进屋,童子回头望着仍在雨中的莫二。
“快来。”童子急急道了声便坐到桌前凳子上。
酒暖人心,可这酒还未开始人心便已暖。
雨,屋外如急弦。
雨,屋内如私语。
莫二已进屋,莫二几步间便也已坐到登上。
酒,四坛酒。
稚童可饮三杯酒,然而眼前这位说出“拔剑问青云”的稚童却是足以喝一坛。
没人说话。
每人都先抱坛畅饮一口。
酒暖人心。
哪怕是衣服还是冰冷的紧贴在身上,莫二仍旧能感受到身体里从内到外都满是温暖。
菜
四道普通的小菜。
青竹,苦瓜,一荤,一瘦。
好菜。
莫二还未伸筷,莫二还未入口,便已知道眼前这四道是江湖难得的好菜。
他已伸筷,他已入口。
竹淡,瓜清,荤足,瘦精。好味道,好手艺。
莫二近观低头一直饮酒的老板。
他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瘦弱无比,可是他的那双端着酒杯的手却极不平凡。
干净,这便是第一眼的感觉。
有力,这便是第二眼的感觉。
他的人是瘦弱的,邋遢的,但他的手却是干净无比,有力无比。
莫二在饮酒,莫二已不再看眼前这个并不平凡的酒馆老板。
他不是多话的人,也不是喜欢追问故事的人。
有酒,便道尽一切烦恼。
他仰天大饮,这一饮为解自己口头之痒,也为了敬眼前这个有故事的人。
桌上的小菜已少,肚中的好酒已够。
不管之前淋了多少雨,身上有多湿,现在都已身心具暖,这是该开口说话的时机。
桌上四人,四人的脸都已微红。
这四人不是喝酒的大家,不是饮酒的大家。能饮千杯者不醉而醉这是何等的豪气。
奇怪老人放下筷子,盯着莫二的眼睛问道:“你有把握?”
“有。”
莫二已放下酒坛,莫二的手在轻抚着剑鞘,眼神也随着这轻抚的手微动。
老人没再问话,他拿起酒坛仰天大饮一口,长叹一声,这一声长叹饱含情感。
叹息,无比的叹息。悲哀,无比的悲哀。可惜,无比的可惜。
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的感情,而他那双年轻的眼睛更是不堪。
他半仰着头,仰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他的眼里有太多太多说不明的东西,屋内漏水?他的眼角已有雨珠。
抱坛大饮,他又大饮了几口。
无人再开口说话,哪怕是那稚童也安安稳稳的坐在凳子上,屋内满是道不尽的悲凉之意。
“我以前也拿剑。”掌柜开口,他先是端起酒碗一干而尽。
他说的话满是悲凉,但他的声音却又是那么的振奋。
拿剑,以前拿剑。
剑客,以前的剑客。
剑客是骄傲的,以前的剑客同样是骄傲的。
没人开口,每个人都盯着说话的老板。
他又给自己倒满酒碗,喝了一口后继续道:“我十年前拿剑,拿剑的时候江湖皆知。”
“江湖,多么广阔的江湖。”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悲凉,眼角处也已有雨珠。
“我相信我的剑,我相信我的手。”
他伸出手,伸出那双干净有力的手。
没人怀疑他的话,只要看过他手没有谁会怀疑他的话。只有剑客才会注意自己的手,只有一个江湖皆知的剑客才会在不用剑的时候还注意到自己的手。
他已将剑握进骨子里,他已将剑插进心口里。
“可惜,可惜我现在却不能拿剑。”
他已不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