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态,当着众人之面朝自己发火,往自己脸上抹灰。吴妙华又惊又恨,一下子气青了脸,骂声颤颤的:“好啊,你刘忠才是能人、是英雄、是秀才;我是憨人、是老粗、是小妇道!怪我瞎子过河走烂桥,有眼没珠摸错了道,跟你做了九年夫妻,吃足苦头受尽气。算我配不上你,今儿个在众人面前说说清楚,咱俩离婚!你当你的英雄,我做我的小妇道,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夫妻俩吵翻了脸,大有不可收拾之势。前来围观的科室干部们也觉得不好意思再瞧下去,有的怀着对刘忠才的同情,有的对刘妻的泼悍大感意外,有的暗暗幸灾乐祸,一个个散去。这时候,工会姜主席和团委书记张达功闻声走进屋子,纷纷劝解着吴妙华。
忿火烧心的吴妙华对旁人的劝解并不买账,反而用一句硬梆梆的话把姜、张二人堵了回去:“我家的事情量你们两个也解决不了。我要同这死鬼见书记、厂长!”
两位工、团干部耐着性子劝了几句,见毫无效果,无奈地退了出去。此时,刚刚睡醒午觉的党委书记迈着方步前来干预了。
汤炳权刚才在办公楼后边的供销科办公平房东头一间特供的领导干部休息室里,开着风扇睡午觉,一觉醒来,已过了午后一点钟。他不谎不忙地洗了脸,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上班,刚进楼道,便有两位干部向他汇报说刘忠才妻子在闹离婚。他既感到吃惊又觉得新奇,为了显示自己关心职工生活的姿态,将那种自然而然的幸灾乐祸的感觉藏在心底,现着领导者公正的神色,往刘忠才办公的小房间走去。一进门便与吴妙华发生了争执。
“唔,是吴妙华呀!好长时间没见你到厂里来过,难得呀!”
“汤书记,你来得正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同这死鬼吵翻啦,正要找你解决呢!”
“喔,夫妻之间嘛,免不了磕磕碰碰的,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大热天赶到厂里来呀?刘忠才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倒说说看。”
“说他得罪我,倒说不上。他这个人,你们不该叫他坐办公室的。你瞧他那劲儿,魂儿掉在书堆里,老婆孩子全不管,好好一份家,乱得鸟七八糟,我可受不了啦!”
“魂儿掉在书堆里,这说明他工作积极性高嘛!你该高兴呀!”
“哭都来不及,还高兴呢!我也要做工挣饭吃,拖儿带女的,靠我一双手,怎么整呀?汤书记,我求求你,让他回窑里去当工人,我们俩的矛盾就没啦!”
“这话怎么说呢?你丈夫有文化懂技术,调他坐办公室,是我们领导看中他、重用他,你不该拖他后腿嘛。”
“重用?我的大书记,我就怕你们这个重用!他这个人生来就是个木瓜脑袋,你们越重用,他越吃亏。你们不重用他,咱家的日子还过得安稳些;你们一重用他,咱老婆孩子就得吃苦遭殃!”
“你说这话可没根据呀!”
“没根据?哼,一会儿当造反头头、坐化验室,一会儿被关在学习班、被送到窑洞里拉车捧砖头,上上下下折腾多少回啦!以前老厂长重用过他,这会儿新厂长又重用他,可到头来得了啥好处——头上长辫子、低头过日子,老婆孩子跟着触霉头!还能让咱再受那份洋罪吗!”
“哎呀,吴妙华,你越说越不对劲啦!翻那些陈年老账干吗?政冶运动嘛,谁保得住不受点委屈,总不能光埋怨我们当领导的嘛。现在是什么形势?‘四人邦’垮台了,安定团结搞四化,要顾全大局嘛!”
“我说汤书记哟,我大热天跑到厂里,不是来听你做报告的。咱小百姓穷虽穷,家里也有广播电台响着哩!你当头头的,要是真心帮咱解决矛盾,就爽爽快快让刘忠才回窑里去当工人,要不,我就跟他离婚!”
位高权重的厂党委书记在粗手大脚的平民妇女的尖言锐语面前,竟然乱了方寸。眼见自己宏论失效训导无方,汤炳权浑身震怒,沉不住气了,索性倚权恃威严辞以对:“离婚?有那么容易吗?不让丈夫坐办公室,要求他回去当工人,好嘛,你叫刘忠才打个报告,我们可以考虑嘛!”
粗手大脚不等于笨头笨脑,刚直的心性是向权势者抗争的力量。从丈夫累受压抑的痛苦经历里追根寻源,汤炳权这位一厂之尊在吴妙华心头本来就没有好印象,她哪能容忍对方官气十足的臭架子?愤火和怨气一时充塞胸膛,就象揭了盖的燃烧瓶一发而不可收拾,道理混着牢骚,实情夹着怪话,通过她那天生的快口利舌喷射而出。此刻,她正好又抓住汤炳权的话柄,腾地跳到刘忠才的办公桌前,一手揽住孩子,一手从桌上的纸堆里拽出张空白纸头,往丈夫面前一放,呛声喝道:“汤书记说得好!死鬼,快打报告!”
刘忠才对妻子违情悖理大吵大闹的异常举动,一开始便又惊又恨。他是个既有强烈自尊心又受过文明教育的人,不屑于在严肃的工作地点与妻子作无价值的争吵,在妻子盛怒耍蛮的情况下,只能用沉默来应付。在人们进屋劝解的过程中,他闷声枯坐不发一言。自汤炳权大驾光临,他就以一种独特的警惕眼光审视对方。他是在政治运动的激流漩涡中同汤炳权多次较量过的,对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