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舍不下胡翡云这只“野鸡”,必欲再度良宵,便以外面搜捕正紧的托词,赖着不走,一连两夜宿在青和坊。直至昨天下午,方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应宅,准备明日起程,不料东窗事发,落入法网。
武士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难以隐瞒,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便供认宋教仁是自己所杀,并将如何结识应桂馨,如何为应桂馨利诱拉拢,如何谋刺各节,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后经公共租界专家检验,应桂馨家中抄出的子弹,与宋教仁体内取出的完全相同。
而应桂馨与洪述祖、赵秉钧往来的函电,泄露了惊人天机:暗杀宋教仁与大总统袁世凯有直接关系。如2月4日,洪述祖给应桂馨的电报云:“二日来电面呈总统,阅后颇喜,说弟有本事,既有把握,即望进行。”又如3月11日,洪述祖致信应桂馨云:“来函已而呈总统,以后勿电国务院,恐不机密。”
至此,人证、物证俱全,杀害宋教仁的主谋,正是大总统袁世凯,同谋是赵秉钧和洪述祖,具体策划指挥者是应桂馨,凶手是武士英。当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黄兴禁不住满腔悲愤,曾奋笔书写了挽联一幅:
前年杀吴禄贞,去年杀张振武,今年杀宋教仁;
你说是应桂馨,他说是赵秉钧,我说是袁世凯。
此时,孙中山正在日本考察,当得到宋教仁被刺的噩耗后,立即返回上海,与黄兴、胡汉民、陈其美等商量对策,强烈要求开庭审理“宋案”,严惩凶手,将真相昭然于天下,各界同胞一致响应。慑于舆论压力,江苏省督程德全、民政长应德闳赞同,只得将“宋案”证据公诸报端,并下令组织特别法庭公开审理。
但尽管已铁证如山,袁世凯仍千方百计推卸抵赖。作贼心虚,公然禁止组织特别法庭。国民党人坚持不让,严加痛斥,各界对国民党的正义要求全力支持,“审理宋案,严惩凶手”的呼声响彻大江南北。
在国民党的策动催促之下,上海地方检察厅一连三次发出传票,传国务总理赵秉钧到案受审。赵秉钧慌得六神无主,惶惶然不可终日,遂以生病为托词,请了长假。
宋教仁的被刺,使孙中山等清醒地认识到,用和平手段难以建立资产阶级民主政治,有袁世凯当政,内阁制势难实现,于是发动了反袁二次革命。但由于准备不足,势单力寡,二次革命陷于失败,孙中山、黄兴等亡命日本。
袁世凯知道,二次革命虽被镇压,“宋案”并不因此而了结。凶手活着,对自己总是一个威胁,有朝一日泄露机关,岂非声名扫地?便想杀人灭口。
于是,武士英由巡捕移交上海地方检察厅收监,后不满十天,即暴毙狱中。据中西医同解剖验尸,系中毒而亡,毒物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同年7月,应桂馨门徒劫狱,将其从牢中救出,后离沪北去了青岛,住在租界里。秋后,孙中山领导的二次革命归于失败,应桂馨见袁世凯依然稳坐总统宝座,正是请赏的时候,便在报上发出了“请平反冤狱”通电。
10月20日,应桂馨大摇大摆到了北京,借住在同和旅馆,随即写信一封,直达总统府,要求袁世凯履行事前曾许下的“授二等勋、奖金50万元”的诺言。但信发出后,左等右等,时过月余,如泥牛人海。
应桂馨正等得不耐烦时,总统府派人找到他,对他说:“大总统传下话来,叫你早日离开北京,以后切勿再胡言乱语,这是大总统赐给你的二万块。”
应桂馨忙赔着笑脸说:“大总统曾亲口许诺,事成之后,授给二等勋,奖金50万元,不知何时兑现?”
“大总统何时讲过这话?你莫要昏了头,再纠缠不清当心脑袋!”来人气势汹汹。
“哼,没有我姓应的,老袁他当得成大总统?我为他除了对头,又为他坐了牢,九死一生,他倒敢骗我?老实对你说,我应某人不是三岁娃娃,老袁要是不识相,就要他好看!”
1914年1月18日深夜,四个彪形大汉翻墙而入,冲进应桂馨寓所,声称搜查鸦片,刚巧那晚应桂馨去了妓院。至此,他知道袁世凯已容不得自己,再赖在北京,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次日一早,应桂馨登车离京,但车至天津杨村时,却有人发现他已死在包厢里,身中数刀,满身污血。后据报章披露,杀手是军政执法处的侦探郝占一和王双喜。
时赵秉钧以健康原因,改任直隶都督,应桂馨被杀的地点,恰在他辖区之内。兔死狐悲之外,不免几分不平,便打电话给袁世凯说:“自古以来,凡人主能恩待阶下,效死者必多。应桂馨忠于大总统,堪称出生入死,却遭如此下场,以后谁还敢为总统办事?有谁肯以死相从……”话还未讲完,袁世凯就挂断了电话。
嗣后不久,赵秉钧头晕病复发,虽经治疗,总难奏效,便向袁世凯告假疗养。第二天,即有一医生谒见赵秉钧说:“奉总统之命,专程来此,为都督治病。”说着取出药丸,“这是专治头晕的,药到病除,请都督即刻吞服,以明效力。”
赵秉钧心中生疑,推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