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模样,或许就是古圣先贤所言,却从未真正实现的“大同”吧?
路漫漫其修远兮,但他似乎找到了前行的大致方向,而非在原地打转、内耗。
两仪殿。
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疏,王德轻步走入,低声禀报了太子苏醒并坚持按原计划发放债券的消息。
李世民执笔的手顿了顿,朱笔在奏疏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
“他真这么说?按原计划?””是,陛下。太子殿下态度甚为坚决。
王德斟酌着词句。
李世民沉默片刻,将朱笔搁在笔山上,身体向后靠入御座。
欣慰吗?自然是有的。
毕竟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听闻其转危为安,心中巨石总算落地。
但欣慰之中,又掺杂着更为复杂的情绪。
这债券之事,牵扯巨大,太子在病体未愈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强撑下令,其意志之坚决,出乎他的意料。
这背后,是单纯对西州之事的执着,还是——另有支撑?
那个隐藏在迷雾后的“高人”,是否就在这一刻,再次施加了影响?
“知道了。”
李世民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重新拿起朱笔。
“传朕旨意,赏赐东宫血燕、野山参等补品若干,令太子好生静养,债券之事——既是他之意,便由他去吧。”
他选择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要看看,这个“不同”的儿子,究竟能把这债券之事,做到何种地步。
“是。”王德躬身领命,悄悄退下。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奏疏上,却久久未能下笔。
高明你究竞遇到了什么?
休息了一日后,尽管太医嘱咐仍需静养,但李承干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债券正式发放的日子,也如期而至。
清晨,长安东西两市署衙门前,早已贴出了盖有民部与东宫双重印信的告示,详陈债券条款。
署衙大门敞开,官吏们严阵以待。
与数日前太子病重消息刚传出时的冷清与观望不同,今日的署衙前,气氛微妙而紧张c
不少人聚集在远处交头接耳,目光不断瞟向那敞开的署衙大门和门口肃立的胥吏。
“太子殿下——真的醒了?”
“千真万确!昨宫中就传出的消息,说是殿下亲自下令,债券照常发放!”
“玉盐’还在殿下手中,那天狗卜卦’也应验了—如今殿下康复,这债券——”
“可是,殿下这病来得突然,万——”
疑虑尚未完全打消,但太子苏醒的消息,无疑是一剂强有力的定心丸。
那曾经因太子病倒而几乎中断的“信用”链条,似乎又被艰难地续接上了。
已时正,钟鸣响起,标志着债券正式开售。
起初,人群还有些尤豫,只有少数几个此前就下定决心的大商人,带着沉重的钱箱,率先走入署衙办理手续。
但很快,当第一批购买者拿着盖有红印的债券凭证,面露喜色地走出来时,观望的人群开始骚动了。
“买了?真买了?”
“看那人的样子,不象有假——“
“太子殿下既然无恙,这债券有东宫和玉盐作保,利息又厚,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对对对!机不可失!”
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向署衙大门。
胥吏们大声呼喝着维持秩序,点验铜钱、绢帛,登记造册,发放凭证,忙得满头大汗。
一箱箱铜钱,一匹匹绢帛,被迅速抬入署衙后堂,堆积如山。
喧嚣声、铜钱碰撞声、官吏的唱名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席卷了东西两市。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速传遍全城。
“快!快去西市署衙!债券快被抢光了!”
“东市这边人也满了!带足钱帛!”
“听说已经有胡商带着金沙来换了!”
狂热的气氛弥漫开来。
之前所有的尤豫、观望,在太子苏醒的确认信息和首批购买者的示范效应下,烟消云散。
人们此刻只担心一件事买不到。
这股购买狂潮,一直持续到申时末署衙闭门。
当沉重的木门缓缓合拢,将依旧不肯散去的人群挡在外面时,所有参与的官吏都几乎虚脱,但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兴奋。
民部尚书唐俭拿着初步汇总的帐目,手指都在微微颤斗。
他几乎是跑着冲出署衙,登上马车,直奔皇城。
两仪殿内,灯火初上。
李世民刚用过晚膳,正在翻阅几份关于吐谷浑动向的边报。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王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在殿外响起。
“陛下,民部唐尚书有紧急要事求见。”
“宣。”李世民头也没抬。
唐俭几乎是踉跑着进殿的,也顾不上仪态,双手将一份整理好的简报表举过头顶,声音因激动而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