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宽大得让人害怕的偏厅,梁鸢还是选择了那人指的那间屋子。只是她方一走进去,人还没反应过来……立住身便想往外跑。
“欸,姑娘,就是这儿!”为她打灯笼的侍从拦住她。虚手请她进去。
“我,我知道。”梁鸢抬头,才发现眼前的就是方才把她从地上一把拉起来的护卫!被那人打发来替她引灯了。梁鸢抿了抿唇,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这些人也是恪尽职守,她哭了半天,也让这些人担惊受怕。
抱着衣裳,窝窝囊囊道:“我就换……”
转身往里走去。
护卫愣了好半天,方才转身往廊下走去,才瞧见阔步过来的高尘,举了举手里的灯,往屋里努努嘴道:“……挺好的小姐,也没为难兄弟几个。”这要碰见使性子的,告他们一状,那才是真的好日子到头了。
高尘才想起来,这姑娘跟他也有几分渊源。难得往那边望了一眼,说道:“莫在背后论人的长短。”
廊下又恢复了安静。
倒是梁鸢在屋子里,难得地让炭火熏红了脸……她走进来就热了,里间淡淡的檀木的香味,好像阳光晒过一般的味道,与姑娘家平日里用的花香一点都不一样。
尤其是和着炭火的热气。
窗外有人扣着窗棂敲了敲:“姑娘,大人命我送了热水来,您擦擦脸?”
“啊,等我一下……”她迅速脱下衣裳,身体却好像在霎那间被房里的热气包裹住了,每一丝空气都带着点陌生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手。
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换完后把搭在大理石屏上的衣裳都拿在了手里,出去后才发觉门边高面盆架上放了热水,一旁还有干净的帕子。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俯身就着这水擦了擦脸。……就连他这里的帕子都是这种清淡的味道。
实在不能待了,她连屋子里的陈设都不敢多看一眼。逃一般地离开了此处。
随着廊下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周秉谦便知道是她,抬头便见一张明媚娇俏的小脸。只是那张漂亮的面孔上,难得地染了一点嫣红。他不清楚她是不是因为热的。只怕这姑娘刚才哭过,大冷的天,明天脸要破了。
窗外依然是鹅毛大雪。梁鸢抱着手里的衣裳,察觉到那道目光正淡淡地打量着她。
有些无措。
“我来是想把这个带过来的……”她克服那点不自觉的害怕,从袖中摸出那张纸,碎碎念道:“不知道是不是被认了出来!年前我刚到京师,就让人下了套,说让我认下陈公子欺负我的事,还要我写陈情状!”
她自己也觉得很不可置信:“不过幸好有位大人人好心善,救了我,我才没写那东西。然后……然后今天就收到了这个。”
窗边香炉袅袅。男人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不过就看了三两息的时间,便伸手拿到灯下烧了。
厅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梁鸢缩了缩脖子,她自觉自己的任务是完成了,欠了欠身想要离开。却听见那道低沉而清淡的声音。
他问梁鸢:“你知不知道千两黄金是多少?”
就好像随口问了那么一句……这下勾起了梁鸢的好奇心,她眼睛亮了起来,却摇摇头:“我不知道。”抠着手问他:“能在锦州买一座宅子么?”
梁鸢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又兰去住大宅子。而且是确切属于她的!
谁知道男人笑了笑,看着她道:“你连千两具体几何都不知道,怎么敢把这个给我……”他也不知道该说这姑娘一句傻气还是什么,这些钱银若是真的到了她的手上,她便会知道,自己会有数不清的田地与房产。锦州那地方的一座宅子又算得了什么。
窗外依然下着雪。院里、廊下都十分地静。
“可是我也是护短的呀……”
屋内传来小姑娘柔软而轻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哝糯的语调儿。
她说:“你都给我红包了,已经很久没有人给过我这个了……”她声音轻轻的。
……像有什么扫过心弦。
男人嗯了一声,捏了捏手中的茶盏,没有接话。
他一直没有说话……梁鸢都要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声道:“那我就走啦?这个已经给您了,剩下的我也不懂,谢谢您的红包……新年快乐。”最后那句是用最小最小的声音说的,连她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甫一出门,便有大片云团似的冷气扑到面上来!梁鸢吸了好大一口,这才觉得脸上烧红的迹象慢慢退去……她就说肯定是炭火太热的缘故,否则何以把她烧得要融化似的。
手里抱着外裳,心里好像卸了件很重要的事,脚步也轻快起来。却眼见着廊下方才给她打灯笼的护卫走了过来:“梁姑娘,夜黑了,我送您出去。”
梁鸢走得更快了,微微拉高了嗓子:“不用不用,不要被人看见了!我这就走!”
她真的胆子很小,谁都要躲。抱着自己的衣裳,冷风吹过来,猛地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冷了……”幸好听了他的话把衣裳换了,否则……
否则。
冷风依然灌进耳朵里,她身上忽然一重,温热的呼吸打在她头顶上。梁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