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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弦(1 / 2)

不远处的姑娘显然是紧张的。她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说……只能抿着唇抠手上的镯子。若不是这镯子是银的,恐怕现下已经惨不忍睹了。

他喟叹一声,招手让她过来,沉声道:“这是府里的物件。”

好似解释他为何在这里一般。

果然,那姑娘听见这句话,紧绷的身体奇异般地放松了下来。她把自己裹得厚厚地出来,这会儿终于有胆子摘了兜帽,离他近了一些:“我知道的,拿出来我就后悔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是府里的东西太惹眼,或是当真如掌柜说的那般珍贵,她拿出来的确是很不合适。有人报了上去也正常。既这么说,他过来便算是巧合了,并不掺杂着什么。

悬起的心终于踏实落了地。

周秉谦看她仍然站着,目光很小幅度地四处逡巡了一下,一时没看见,又忍不住地瞧他。

……他实在受不了她那目光。抬手喝了口茶,告诉她:“琴在楼下润漆,没有丢,你别害怕。”见她听见后点点头,已经在动了,似是在想离开的事。他顿了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过来坐一会儿。”

他发现这个姑娘很有意思。

对于他的话从来都是选择性地听见。譬如他唤她过来,她是一次都不带听的。

这是第三次了,梁鸢便是胆子再也大,这会儿也不敢再磨磨蹭蹭,坐到了窗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她第一次这样与不太相熟的人坐在一起,人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拿了个杯子在手上,紧张地捏了捏。像是想喝水的样子。

周秉谦看了她一眼。

“这是我的,你若要用,还是换一个好。”他声音淡淡的。

梁鸢吓一跳,脸蹭的热了:“我,我拿错了。”顿时觉得手里的杯子有些烫手。她抬头默默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小心地把杯子放回了他跟前。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

他笑了笑,给她拿了个新的。烫过后抬手倒了一杯。

梁鸢看着他倒茶的手,修长又干净,拇指处还有薄薄的茧。……分明是很矜贵的男人,为什么手上会有茧呢。她默默抿了口茶,实在不知道这坐一会儿,到底要坐多久。

她乖乖地坐在他身旁喝茶。

他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很快,门外传来压低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蓝长衫模样的男人将琴送了进来。放在雅室的小几上,而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这把琴是梁鸢带出来的,她自然要保证它完好,当下按捺不住要去看。只见琴面似乎是润了许多,朵朵梅花断面也更加细腻生动,她忍不住地上手摸了摸。

却不知那位何时走了过来,俯身与她一道与她看那把琴。

“这是苏州丝缠的弦,接得再好,也比不上从前的……不如留了它在这里,我给你重做一把。”他绕过她的手,轻轻按了按上头的弦。随着‘铮’的一声,古琴发出醇厚的音色,带着一点微微的杂音。他缓缓松手,眉头皱了起来。

梁鸢却是眼皮跳了又跳。

她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微微抬头看他,嗫嚅道:“我有这个就已经很好了……”

何况这个也不是她的!

男人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别的。

雅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窗外风雪的声音。梁鸢指尖轻轻点了点琴弦,顿觉与这位爷一道十分的有压力,正想着要怎么样告辞离开时……却听见那比风雪还淡的声音。

“梁鸢……”

“啊?”她下意识地抬头。

周秉谦看见她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问道:“你多大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她抿了抿唇,一方面惊奇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另一方面又在想他为什么要问她的年龄……这似乎并不合适。不光是年龄不合适,就连他知道她的名字,也是不太合适的。

沉默良久。

“十六了……”她轻声道。

几乎是话一说完,她呼吸便重了起来,站起了身,慢慢退了两步:“我,我该走了,很晚了。”她看了眼那把琴:“这个我不带走了,也不是我的,您看着……”看着处理吧。

差不多是落荒而逃了。

她的背影一点都不欢快,甚至有些慌里慌张的意思。飞快地上了马车,又飞快地让车夫离开。带着自己的小丫头……两个人都不太稳重。

周秉谦看了一会儿,才回到坐上去。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风雪沉重。

他的心情也不甚明朗。

马车一路上都被梁鸢催着走。她捧着手炉坐在车里,脑子几乎是混乱的。她在想她感受到的……很不寻常的一点意味,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是她心思太敏感,误解了那人的意思。

“啊啊啊……”她抱着手炉,钻进了又兰怀里,像家里的那只猫一样哼哼唧唧:“我是不是想多了。”

“肯当是想多了。”她肯定。

又兰抱着她,她方才被人拦了下来,不曾进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低声问小姐。

可是梁鸢不肯说。

两个人就这样你抱我我抱你回了竹荫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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