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都敢不给,七公主这般口无遮拦,要是把那家伙惹恼了该怎么办?于是上前跟着一块劝:“殿下,或许王爷当真有事,咱们这般闯进去不好,还是随阿肆公公先去前厅等候吧。”
江拂衣听完,却是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你这般好骗,日后嫁过来,还不得被他欺负死?不行,今天这门,我还非闯不可。他最好是没有在屋里养女人,否则被我抓到,不将他揍得谁也认不出来,我就不是大宣的七公主!闪开!她一把推开阿肆,提裙朝着主居室正门,大步流星地过去,阿肆还要上前再拦,被她反手一指,封住穴道,定在门口,动弹不得。柳归雁想拦,却根本拦不住。
眼见屋门已经被踹开,阿肆绝望地闭上眼,只求王爷回来打他的时候,能看在干爹的面子上,下手轻一些。
就听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线:“七公主殿下这般急躁,可是有急事要找越某?”
阿肆一愣,“唰"地睁开眼,就见洞开的大门内,熏香袅袅,垂幔翩翩。越西楼披散着鸦羽般的长发,斜倚在一张高大的紫檀胡床上。左手拿着一卷王仲任的《论衡》,右臂肘闲闲撑在引枕上,身上盖着一条雪白的貂绒厚毯,底下垫着猩红的锦褥,色彩对冲鲜明,交缠着一块拖曳到光可鉴人的漆木地板上。
衬着后方镶嵌了水晶的四扇窗格,和周遭的绡纱帷幔。端的是物美,景美,人更美。
阿肆不由张圆嘴巴。
柳归雁也愣了一瞬,心跳不自觉“怦怦"加快,还生出几分惋惜一一可惜自己不曾学过画,否则定要将眼前这般慵懒绮丽的场景,收入丹青之中。江拂衣却根本不买他的账,抱着两臂,四下转了一圈,站到胡榻前,冷冷抬了抬下巴,“就你一个人?”
越西楼抬眼,“不然公主觉得还有什么人?”“应该有什么人,你比我清楚。”
江拂衣瞪着眼,顶回去,整个人理直气壮,根本不怵他,仿佛已经捉奸在床,“要是没有别人,你这窗户为什么还开着?不怕把自己冻出个好歹,再在榻上躺上几个月?”
越西楼却只道:“炉子烧久了,炭气重,开个窗户散一散,没碍着公主吧?”
“那窗台上的脚印又是怎么回事?”
江拂衣去到窗边,拍着窗框,厉声质问,“别告诉我也是碳熏出来了。摄政王府的炭火要是这么劣等,那长安城里头怕是就没有好碳了。”越西楼轻声一笑,却是滴水不漏地道:“公主看错了,那是花盆压出来的,不信你去另一头的窗台上瞧,定然也有这么几个类似的黑泥印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江拂衣撸起衣袖,叉腰要和他杠到底。
越西楼淡笑,“越某不敢。越某只是担心,殿下上个月瞒着圣人,偷偷溜出宫城,去曲江边上同人打马球,差点连人带马一块摔进河里头。圣人龙颜大怒,禁了殿下三个月的足。据越某所知,这个禁足令至今还没收回,殿下又为何还能出现在宫城外?”
江拂衣瞬间哑了囗。
她自然不是走正经路子出宫的。
父皇虽说脾气好,对他格外宠爱,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但在某些事情上,他也格外固执,譬如一切与她姓名相关联的事。上次落水,引得她旧疾复发,险些丧命。
父皇后怕得不行,禁足令下得也十分坚决,无论她如何撒娇恳求,都不肯松口,为了防止她出逃,把金羽卫都调了来。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又偷溜出来,还给他惹了崔真颜这么个大/麻烦,只怕要暴跳如雷。
再关她三个月,都不够他消气的!
“你、你别恩将仇报啊!”
江拂衣梗着脖子道,“我今日出来,也是为了救你的小心肝。你是没看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就敢陷害柳家姐姐害她,还把剑都举了起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柳家姐姐这会子还不定被她伤成什么样。不信你问柳家姐姐。”说话间,她已旋身转到柳归雁背后,将她往前一推。她是习武之人,手劲天生比别人大,虽说已经收着力道,可架不住柳归雁身单影薄,又没有事先的心理准备,人一下就往地上栽去,而她前面正摆着一个博山炉,正“滋滋"往外吐着薄烟。
阿肆惊圆了眼睛。
江拂衣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人。
面前却已先卷来一股泛着雪松气息的衣香,将人稳稳扶住。“殿下若是再这般毛手毛脚,哪怕要冒着被圣人责罚的风险,越某也不会再客气半点了。”
越西楼冷着眼,寒声道。
若说适才,江拂衣一个劲地挑衅,他说话虽也夹枪带棒,但却并未真正动怒,诚如一个无奈的兄长,在哄自己不懂事的妹妹。可现在,饶是迟钝如阿肆,也看出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又狠又毒,俨然要将那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江拂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下是真老实了,点头哈腰,讪讪道歉,不等越西楼下逐客令,就自觉提着裙子,风一般地离开。临到消失在月洞门外,都想不起来要给阿肆解穴……阿肆拱手撅着个靛,木雕似的杵在门口,要笑不笑,尴尬得眼泪都在眶里打转,恨不能现在就来场地动,将他埋了个干脆。越西楼随手拣起花架上的一颗鹅卵石,掷到他身上,帮他解了穴,“去,沏一壶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