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盛着一泓暗涛,传令下去:“沈明述抗旨不尊,欺君罔上,战乱平息后,给朕城内城外搜捕他。”
他带着人,用了一日,将城中的敌寇都除了个干干净净,抓到几个战俘,从战俘口中得知,他们抓走的百姓,就藏在城郊西岭山上的破庙内。他命留守城中的兵马清理战后场地,安抚百姓,自行带了人去西岭山。山中破庙,零零散散坐了一地人。
有人吓得大哭,被看守的人进来扇了两巴掌,巴掌声听得人胆战心惊,再也没人敢大喊大叫。
舒娘失血过多,疼的有些昏沉,只能靠在明滢肩上。明滢一刻也不敢松懈,借着四周照进的微弱天光,看清庙内四周只有几张供桌,一把旧椅,并未有其他东西。
破旧的窗纸被风得起起伏伏,她看见门外站着一排男子看守。那些人把他们关在这里面,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她猜测,此处或许还不是最终藏匿点,只有一处暂时的窝点。
又或许是他们是在等谁的号令,才会对屋里的人下手。漫长的黑暗与恐惧无疑能压倒人心中最后的希冀。关了一日,又至黑夜,许多人不再挣扎,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快醒醒,舒娘,不能睡。"明滢见舒娘瞳孔涣散,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了,急得嗓音变了调。
她不知她留下的线索,他们可有发现。
舒娘快撑不住了。
就在此时,山下的林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兵刃交接声,屋内紧张的众人皆听到动静,直起身子,互相对视。
原本素白的窗纸上时不时映着两道橘红的火影,这一丝时隐时现的光亮,劈开了屋内无止境的黑暗。
明滢猛吸一口气,握住冷汗涔涔的手掌。
她意识到,许是她留的线索起作用了,哥哥的人追来了。留在门外看守的男人先是踹开门,大声告诫他们:“都给老子老实点,否则,即刻宰了你们!”
没有人敢与之硬碰硬,个个垂着头不说话。随后,门被合上,一阵由重至轻的脚步声传来,是他们派了人去山下支援。终于觎到时机,这是最后逃脱的机会了。
后事,还不知道如何。
明滢扯开松垮套在手上的绳结,在众人震惊的神情下,逐一为他们解开束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借着伤者的呻.吟声掩盖,用极小的声音道:“我帮你们解开,门口人不多,到时我们冲出去,合力制服他们,大家一起上,若畏缩不前,就没机会了。若能成功,记得分开跑,不要回头。”
一双双黔黑的眼齐齐看着她,像是凝聚了一道道力量。大家相互帮助,直到所有人都能行动自如。他们一群人,就算手无寸铁,有仇恨与对生的渴望作底气,也未必就没有胜算。
明滢艰难扶着舒娘起身,无论如何,只要她能走,她都要带舒娘一起走。地上有散落的木棍与散架的桌腿椅腿,几个男人抄起棍棒,满眼厉色。声音刚落,一群人鱼贯而出,摇曳的木门被从中踹断,甚至有青年从窗口跳出。
看守的四个男人犯了困,靠在阶前打盹,等反应过来欲去夺刀,便被人迎面敲了一棍。
瞬间,扭打撕扯声响彻院落,十几个男人制服四个人,不在话下,虽然有两人受了伤,但好在能走路。
明滢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舒娘出来,高喊道:“大家分头跑,城中不知是否太平,不知道去何处,就躲在林子里别出来。”众人有了目标,匆匆下山,不敢再耽搁。
舒娘实在无力行走,明滢背着她,走得缓慢,走到山下时,天光大亮。那片林子里横七竖八都是尸体,沼泽与溪流都被血水染红。马蹄声由远及近,前方恰行来一队人马,明滢警惕心起,立时将人放下,拖进杂草从中。
拨开高过头顶的草木,她看清这队人马不是哥哥留下的人。这行人身着黑衣盔甲,鼻高目深,且身上挂彩见血,许是溃散而来的逃兵。她心中忐忑,怕来时的路上还会遇见敌方逃兵,不敢原路返回,只能背起舒娘,往一道岔路口走。
被他们绑来时,她依稀记得这带小路众多,弯弯绕绕,希望她走的这条路也能绕出去。
沈明述赶到那间破庙时,庙里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只躺着四个贼子的尸体。
“将军,我们顺着姑娘用香粉留下的记号,一路查到了这,费了些功夫找到这间庙宇后,就只发现了这几具尸体。”沈明述神经紧绷到极点,眼神四处游移,可怎么看,也不见他想见到的人。乌桓人战败溃逃,会不会是回到这处窝点,为了泄愤,把阿滢他们抓走了他不敢去想,紧紧握拳,嘴唇有些发白。
“随我去山下找人。”
行到正午,烈日高照,明滢有些头脑发昏,步履颤颤魏巍。她背着舒娘,时不时伸手去探她可有气息,探到微弱的呼吸,她安下心来,再强行蓄了几分力,背着她走了一段路。终于,大道开阔,失了掩映的树丛遮挡,天光乍现。她强颜一笑,汗珠滴到鼻尖,滚到泥地里。到城外了。
城外围着一群人,刚打了胜仗,百姓奔走相告,喜笑颜开。“朗州拿回来了!蛮子被打跑了!”
“朗州收复了!”
明滢微喘着气,心中一块大石尘埃落定。
定是哥哥打了胜仗,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