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小产
贺帘青来了,见此情景,心中一跳,猜出个七八分。他急忙吩咐丫鬟打热水来,把裴霄雲请了出去。天光大亮,房里房外都响起急躁的脚步声。明滢咬破了唇,满头是汗,发丝淋漓贴在脸庞,终于疼得受不住,才泄出声声低呼。
她是临近天明时分被疼醒的。
睡梦中,小腹猛然泛起坠意,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横冲直撞,又像有人拿了把剪刀在她腹中剪。
她对这种感受很熟悉,猜到,许是她吃的五行草起作用了。她既激动又恐惧,希望不要白白疼这一遭。裴霄雲从未有这般紧张的时候,听着她的凄厉惨叫声,他紧绷着唇,面庞阴沉,侧脸如一道薄刃。
心好似被刺了一刀,在随着她的声音,泛起抽痛,眼底倒映的还是床褥上的那一片猩红。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分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他还在替她量身形,打算为她做嫁衣。
“胎儿恐怕保不住了。“贺帘青出来,焦急对他喊道。裴霄雲眼皮一跳,竞未发觉自己的唇在颤,喉间如堵了一把粗粝的沙,又沉又快:“你保她无虞就行。”
他微微愣怔,风吹帘动,廊下几朵硕.大血红的芍药花,狠狠扎入他双目。他指尖倏然猛抖,又撩开帘子冲了进去,肩膀撞得那架山水屏风挪移摇晃。恰好,丫鬟们端出几盆血水,为明滢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缩头缩尾退了出去。
明滢面如薄纸,苍白可怖,两颗眼珠子空洞无神,唇上映着两道带血的牙印。
裴霄雲沉默半响,与她错开视线,看向贺帘青,“她怎么样了?”贺帘青沉下脸,摇了摇头:“大人无碍,胎儿没了。”明滢耳边因疼痛泛起的轰鸣消褪,身下那股痉挛痛感也在缓缓消散,听到胎儿没了,她眼前也涌起一阵带着水光的虚影。紧接着,胸口呛出细微的震动,是被压抑住的冷笑。她早就说过,她不会再生下他的孩子。
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如愿以偿。
裴霄雲听到确切答复,平复了半响心情,眼底泛起猩红,才开口:“怎么会这样呢?”
她每日享受着最精细的侍奉,膳食起居也是严加把控,怎会突然出问题呢。贺帘青道:“我早说过了,她从前服了很多伤身的寒凉药物,是你病急乱投医,让她连用滋补的方子,前三个月胎儿本就不稳,阴阳相冲,保不住这胎也不奇怪。”
裴霄雲脑海中浮了一团雾,他整个人如同飘荡在云间,步履颤巍,身心不稳。
这种感觉,空虚、畏惧、无依,哪怕是他从前走投无路,受伤濒死时,都不曾拥有。
他不敢相信,他们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他不知道贺帘青是何时走的。
暮色降临,屋内爬满暗淡。
只剩明滢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眼中尚有光彩,其中蕴含的,是浓浓的哀戚。
他想,她当年,喝下那药时、独自难产时,是不是也这样疼?他缓步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宽慰她:“还疼吗?没事了,你先把身子养好,我们不愁以后一一”
“你别碰我!"明滢陡然爆发出尖锐喊叫,甩开他的手,眼尾留着一行清泪,“三年前,我有了身孕,你说影响你的仕途,要舍了那个孩子,亲手端给我一碗药,让我喝下去。这次有孕,是不是又妨碍到你的前程了?你还是觉得我这样的卑贱之人,不配生下你的孩子是不是?所以你总逼着我喝什么安胎药。”裴霄雲沉浸在错愕中,难以自拔,就听她一字一句,质问他:“那究竞是安胎药,还是别的药?你说!”
“我不会害你,自然是安胎药。"裴霄雲牵回她的手,感受那冰凉的指尖在掌心挣扎,又将她的手反复攥紧。
可害她没了这个孩子的人,也的确是他。
他让她喝了三年的避子汤,逼她喝下落胎药,她落过水,受过风,他还给她用了蛊,才导致她体弱多病,保不下这个孩子。她说是他的错,他又如何反驳得了?
就是他的错。
他本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愿意生下来。可她这般心软慈善的人,又怎会不愿意,她都慢慢接受了,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只可惜造化弄人……
明滢一寸一寸,将手指从他掌心抽出,她刚刚小产,端不起激烈的声色,可那沙哑的嗓音比刀子还扎人:“若是你瞧不起我,可以放我离去,那日在牢里,杀了我也行。为什么要步步筹谋,去害一个无辜的孩子,这就是你说的,要惩罚我吗?”
她的话如块块巨石,砸在裴霄雲身上,越砸越让他下坠。裴霄雲不曾抵御,任石块迎面砸过来。
床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把还未来得及收走、用来剪花茎的花剪,银白的剪刀泛起锐利光泽。
明滢眸光一亮,趁他不备,猛然支起身子,握住那把花剪。“你做什么!"裴霄雲大震,即刻去掰她的掌心,“放开!”明滢反握住他的手,指引他,将剪刀尖口对准自己的心心脏:“我知道你恨我,你快杀了我,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快杀了我”她爆发出的力道令裴霄雲一时难以控制。
两人争执间,裴霄雲怕伤着了她,反握住那剪刀口,尖刃刺破他的掌心,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