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服药
那凤仙花汁水果真能将指甲染成紫红色,拆开线绳,裴寓安兴奋地大喊。明滢望着她雀跃的神情,沉默不语。
那五行草草汁的麻涩味还在口中萦绕,挥之不去。木窗格光影稀疏,她娴静的面庞跃上一道斑驳阴翳。虽头戴朱钗,身着华服,享着精细的侍候,却如一只困在笼中的鸟,与朱门绣户格格不入。
裴霄雲下朝回来时,手中揣着一只长方盒。“人呢?"他问着下人。
今日风清日朗,本以为这般好的天,她会来花廊侍弄花草,怎料却不见她人影。
从那晚他当着女儿的面说了那番话之后,明滢连冷脸都不肯给他一个,他早已清楚,他不亲自筑层台阶下来,她恐怕会与他呛一辈子。“姑娘与小姐正在房中闲话。"下人答复。裴霄雲攥紧那长盒,阔步穿过游廊,步入房中。裴寓安回了自己房中小憩,明滢靠在榻上用着剩下的凤仙花汁水,取了竹片给自己染指甲,难得安闲时刻,却闻珠帘摇曳,被一只修长的手挑开。来人一袭绛青色圆领袍,丰神俊朗,眉目如炬,衣袍上还沾着风霜朝露。“你怎么回来了?“明滢指尖一颤,手中的竹片坠在裙摆上,沾上一片紫红。这个时辰,他是不会回来的。
是以,她甚至来不及,收走那沾着五行草汁水的杯盏。虽喝干净了,也不知可会被他看出来。
“这是我的府邸,我想何时回来就何时回来。“裴霄雲并无他话,撩开衣摆便坐在她身旁,看她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用纱布包裹着手指,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听出他是刻意找话,明滢一愣,神色闪烁。他既送上门来,她也无需绞尽脑汁找机会与他虚与委蛇,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用来染指甲的。”
她能这般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裴霄雲自然喜不自胜,又问他:“怎么从前都没见你玩过,哪里学的?”
明滢突然看着他,“自然是青楼里学的。”裴霄雲听出她是故意说这话刺他,还把那件事放在心上,眉心倏地微跳,把她搂到怀中:“那件事,是我做的过了些,你像如今这般乖巧些,我怎么舍得把你送去那种地方?”
明滢想到从前的一幕幕,暗暗攥拳,忍着心底涌上的恶寒,推开他。裴霄雲被她手肘一怼,背部靠在博古架上,膈得生痛,有些不悦。“你压到我肚子了,我难受。"明滢正了正松垮的衣襟。裴霄雲笑了笑,从袖中抽出那只长盒,缓缓推开,是一根银光熠熠的步摇,暖玉作簪身,流苏底部坠着三颗华美非常的珍珠。像从前那般,她耍性子,他就送些小玩意,让她开心。本来这个时辰他还在宫中的,是琳琅馆的人说步摇打好了,他才亲自出宫取来,欲回来送给她。
明滢看着那物,耀眼的珍珠并未能点起她眸中的亮色,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无波。
裴霄雲似乎并未注意到,拥过她的肩,将步摇缓缓插.入她发间,在她耳畔道:“这三颗珍珠,是我在海上作战时得到的战利品,想着与你相衬,于是一路带了回来,叫琳琅馆的人打了一根步摇。”他如是说着,便代表,他不会再追究她的过错。从前的事,一笔勾销,只要她肯好好同他过日子。明滢面无表情任他戴上,那冰冷的流苏打在她耳廓、耳垂,牵引出隐匿许久的刺痛感。
她紧咬牙关,紧绷下颌,方不至于让一腔恨意泄出。是,刽子手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忘记自己杀了多少人,夜里照样枕榻酣睡。可受到伤害的人忘得了吗?一辈子也忘不了。她感到荒唐又无耻,愤懑又恶嫌。
裴霄雲只看得到她明面上的乖觉,察觉不到她内心的异样,嗅着她颈间的馨香,缓缓眯眼,“你不喜欢我在安安面前提那些事,我就不提了,左右你早晚也要嫁我,孩子也早晚要生下来的。”
明滢眼眶泛起热红,被自己极力憋了回去,那指尖已被紧攥到失去血色,冰冷发白。
温存了片刻,裴霄雲突然直起身子,视线落在缠花小几上的杯盏上。杯口还泛着水渍,他猜是她方才用这只杯子饮过茶。顿时,他喉头也冒起一阵躁,随手抓杯,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对准那杯口的水渍,唇贴了上去。
明滢心跳骤停,嗓子眼发干:“你……”
裴霄雲只当她是看他用她用过的杯盏喝茶,心生愠恼,不管不顾,将茶水饮了个精光。
明滢盯着他滚动的喉结,掌心泛起冷汗。
若是被他发现……
果不其然,裴霄雲尝出了茶水中的怪味,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味道?”明滢不曾察觉,自己的嗓音颤出了浪,“方才我用这杯盏装了捣碎的花。”
裴霄雲置下杯盏,看着她笑:“无妨,毒不死人。”明滢见他没再追问,才知逃过一劫,心弦松开些许。“你不用去宫里理事吗?"她呼吸不太顺畅,话音也随之沉了沉。他神出鬼没,阴晴不定,下回,还得再小心谨慎。裴霄雲拉过她的手,她那十片圆润的指甲,尚有两片未染上颜色。“今日陪你,不做旁的事。”
语罢,他不顾她的微微抗拒,扣上她的手腕,捏起竹片,蘸了些浓稠的花辩汁水,竞在悉心替她上色。
午后,温软的风送来清幽的花香。
院中的花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