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圣意,与陛下相悖。沈祛机垂眸,思忖片刻,而后道:
“陛下,此症结不在天意,而在人治。开国之君,百历动乱之苦,深入民间,故其制依民心所立。承平日久,终成教条,束缚于民,而民未止变。于是精英尽入彀中,只为做官,不欲做事,长此以往,活力尽失。故臣有言,应察查天下,制度随民而变,不为′防弊',而为兴利,凡修改律法,必以是否利于民生,激发民力为准绳,如此,则陛下之明,泽被千秋。”皇帝沉默了半响,忽地抚掌一笑。
“卿有经纬之才,兼清瘟俊逸之貌,探花之位,非卿莫属。”次日,皇帝在太和殿升座,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而新科进士们则都在场中,举行传胪大典。
鸿胪寺卿一一高唱名次,终于,在他提及“第一甲第三名,沈祛机”之时,就见一位清辉朗照的男子从容出列谢恩。霎时间文武百官的目光都齐聚于他一身,无人不为那遗世独立,高山景行的风姿而心心折。沈祛机却无甚波澜,比起当年百晓大会之时,心境已经全然不同,如今的他早就不在意名次,更遑论艳羡或是骂名。皇帝更是亲自为三甲簪花,典礼之后,便是最负盛名的跨马游街。由官差开道,状元、榜眼、探花皆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行走于华街之上。百姓们齐聚街头,季姁也终于出现在人群中,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内,沈祛机果然被钦点为探花郎。
她不由得勾起嘴角。
如果沈祛机未走上修行之路,恢复神格,那么是否便会如眼前这般情景?她不知道。
但她无比肯定的是,沈祛机虽自幼孤苦,但心性坚韧非常,他若是执着什么,就一定会得到。
金榜题名,不过也是为了满足她的一梦,但她还是觉得,他在哪儿都会过得很好,从来不仅仅是剑道的容器。
有些事情,也在意料之外。
譬如她从来没见过沈祛机穿得这般鲜艳,照得他清润的五官都明艳了几分,华贵不可逼视,耀目非常。
骑在高头大马上更显威仪,距离感十足,与周围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周围的欢呼声更加猛烈,每回科举,大家谈论的中心也自然是探花,见他行近,更激动不已。
但沈祛机似有所感,目光准确无误地定格在了她身上,两人隔着人群一望。季姁朝他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沈祛机垂眸,忽地拉住了缰绳,将鬓边的粉色芍药摘下,隔空一掷,便飞入季姁的发间。
季姁一愣,周围的场景终于模糊起来,那匹高头大马也不见了,唯有沈祛机仍着红衣,缓缓走至她身前。
“我说什么来着?沈郎君一定能当上探花。”季姁得意一笑。
“嗯。“沈祛机拉过她的手,十指紧扣,长睫微垂,“我们去昆仑吧。”“嗯?“季姁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一低头,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也变成了红色。
“以天地为证,结道侣契。"沈祛机言简意赅。季姁的眼眶不由得一热,攥紧了他的手。
“好。”
大
又是一年春闱。
皇帝自那日一梦之后,心中一直有疑问盘桓,却没有实证。终于,在殿试结束之后,礼部将前十名的答卷呈上来之时,他简单翻阅了片刻,问道:“今年的考生中,没有一名叫沈祛机的么?”这话没头没尾,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却见礼部尚书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不由抬眉。
“姜爱卿莫不是也知晓?”
“陛下,臣不敢妄言。“礼部尚书顿了顿,才鼓起勇气,“难不成,陛下也做了那个怪梦?”
皇帝沉吟片刻,半响才道:“也?”
礼部尚书顿了顿,竭力保持镇定,又道:
“臣不敢欺瞒陛下,不仅是臣一人,朝中不少同僚都做了这个怪梦,只是视角不尽相同。譬如臣,做了几场,算是见证了全程,而有的只梦到了游街,有的只梦到传胪大典,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可谓奇事一桩。”“然后呢?”
“臣认为此事非同寻常,然昼夜察查,并未找出一名考生是此姓名,无凭无据,也只得作罢。”
皇帝没有说话,今年的春闱他有意避开了梦中的考题,难不成是因此才出了变故?
但这也无法确定。
“罢了,或许是仙人托梦。传朕旨意,此事不可传扬,违令者重处。”“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