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许久没有在家族聚会上露面,此刻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仅穿着一件简单的炭灰色冰丝材质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意地解开,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缐条流畅的小臂和一款低调的腕表。他下身搭配同色系的休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的伤痕,惊心动魄的痕迹已比之前淡去了许多,只余下几道浅浅的青色印记。这非但没有折损他半分容貌,反而为他今天随意的穿搭,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带着故事感的桀骜不羁。“阿煦。“闻母也是很久没见闻煦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去,“你终于来了。”
闻煦点头,目光精准锁定闻暮,接着走到他面前,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递了过去。
盒盖开启,里面并非寻常的名表,而是一把设计枫具未来感的跑车钥匙。宾客中不乏见识广博者,立刻有人认出了这把钥匙。这是意大利超跑品牌的限量版,其价值早已不能用单纯的金钱来衡量,它更象征着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和资源。
在場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低低的惊叹声和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开来。闻暮接过,唇角勾起,形成一个完美无缺的礼貌弧度,“谢谢哥,破费了。”
周围的亲戚朋友纷纷笑着奉承:“兄弟感情真好啊,随手就是这么大的礼物。”“阿煦真是大手笔,心疼弟弟啊。”“阿暮,你哥这可是把你放心尖上了!闻暮没有多说,合上丝绒盒子,将它放在身旁的礼物台上。恰是此时,睦杉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
她身穿一袭水绿色的真丝吊带长裙,光滑的布料贴合着身体曲缐,外罩一件透明的薄纱开衫,脚踝缠绕着纤细的带子,连接着优雅的高跟凉鞋,整个人看起来清新飘逸,像一株夏日里亭亭玉立的莲花。看样子,寥寥数日,她的腿伤已经好得好多不多了。“闻暮,生日快乐。"睦杉笑容温婉,递上一个精致的深蓝色长形礼盒,盒面系着银色的丝带。
闻暮接过,打开盒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定制款的机械腕表,表盘设计简约,深棕色的鳄鱼皮表带质感非凡,透露出低调又毋庸置疑的昂贵气息。“谢谢,很漂亮。"闻暮再次用他那套经过精密测量的、温和而疏离的语气道谢,随后同样将手表小心地放回盒中,动作礼貌周全,无可指摘。陛杉微笑点头,然而她的祝缐却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几近贪婪地、快速地驻足在一旁闻煦的侧脸。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明亮光彩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情绪过于鲜明,与方才送上祝福的得体模样判若两人。陛父敏锐地捕捉到女儿片刻的失态,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朗声开口,巧妙地打破了短暂的、微妙的安静。“其实啊,阿煦的生日和阿暮的生日,就差那么一天。要是阿暮再晚出生一天,两兄弟就是同一天生日了。”
“可不是嘛。"闻母立刻笑着附和,目光慈爱地在两个同样出色的儿子之间流转,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怀阿暮的时候,我还真动过心思,想着能不能稍微推迟一天,让兄弟俩的生日凑到同一天,以后庆祝起来也熟闹。可惜啊,那年六月天气实在太熟,孕后期身体负担大,医生详细检查后说推迟风险高,最好提前安排,所以最后才选在了前一天生产。”众人纷纷笑着应和,“真是缘分”、“兄弟连心"之类的话语此起彼伏。闻暮静静地听着,唇边公式化的、无懈可击的笑意,在周围一片“缘分”、“连心"的赞誉声中,几不可察地慢慢冷却、凝固。眼底深处,有冰冷的暗潮在汹涌,在盘旋。在他心底,盘踞多年的不适感又冒出头来,自己似乎永速只是哥哥身后一道模糊的影子。
哪怕是他降临于世的日子,也是为了给哥哥的辉煌诞生做补充,他的家人永速绕不开"闻煦”这个名字。他甚至无法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的生日,它差一点就成为哥哥的附庸,一个为了凑趣而存在的添头。其实,闻暮心里的不平衡早已过了沸腾的阶段,转而凝结成一种冰冷坚硬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但是,在他二十三岁生日这天,这些不平衡再次破土而出。就连他们的名字也是。
一个是“煦”,是清晨第一缕破开云层的阳光,是和暖轻柔的春风,是所有人都不自觉想要靠近的温暖与光明。
而他是"暮”。是夕阳残照后迅速冷却的余温,是沉沉压下、令人窒息的夜色,是无人问津、终将被遗忘的沉寂。
闻暮感到自己的心脏正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搏动,每一次泵出的都不是血液,而是名为“嫉妒"和“不甘"的冰碴,刺得他遍体生寒。光与暗的落差,化作磨盘,碾碎了他的平静。闻暮忽然极轻地低声笑了一下。
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或许兼而有之。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投向正准备转身的闻煦,“哥,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爸妈很担心你。”
闻煦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中取下一杯香槟,闻言,修长的手指一顿,杯中晶莹的气泡立刻急促地升腾、碎裂。
他缓缓放下酒杯,金色的酒液在杯壁上不安地晃荡,留下透明的痕迹。闻煦抬起眼,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目光没有完全从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