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清过去,想不清这些年,更看不清现在和以后。嗯……现在回去吧。”
陈荦让飞翎扶住,逃离一般快步向外走。
“陈荦,你给我站住!”
陈荦没听,匆匆上了马车。飞翎说天快亮了,她却觉得这夜里黑得可怕,让她难受得快要吐了。“驾。"飞翎打马行车,陈荦肩膀随着马车一动,俯身吐了出来,却只是一滩苦水。
她这是落荒而逃了。这些年种种纠葛,突然换脸的荒诞,横亘在她和杜玄渊之间,仿若划开一个黑洞洞的深渊,看一眼,便觉得晕眩。她站在那深渊之上,再多走分寸,便将掉下去万劫不复。
马车消失在院外,很快连车声消失了。
杜玄渊站在浩然堂前定住。
他殚精竭虑走一条不归路,为了今日的局面,训练出天下无敌的鹰骑。今日险控杀局,重新做回杜玄渊,仿佛虎口余生。此刻,陈荦却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的不适,身子猛地向前一扑,吐出大口稠血。“哎一一来人!"荀裳艰难地支起他。
鹰骑虽然勇猛,但天下之人阴暗目光,汹汹口舌,加在他身上也是杀人的利器。有一刻,他实在想躲一躲,只有陈荦可以让他平静下来。他把陈荦想得太简单,也想得太好了。
是这样吗?
荀裳诊断杜玄渊是急火攻心。他昏迷后呓语不断,荀裳让亲兵帮着灌下去一碗汤药,才让他沉睡过去。然而荀裳不敢把药量加大,天亮后苍梧也许会有无数的事发生,他不能不醒来。
荀裳守在榻前十分感叹,这么多年,没有变成个疯子,已经不错了。那姑娘要是能多体谅他一些…唉,不怪谁,没有姑娘能受得了情人突然之间变成另外一张脸。他哪里知道,于陈荦还要再多一层,变回一张年少时铭亥在心里的,原本已经死去的脸。
陈荦在申椒馆房中睡下,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睡得乱梦纷纭,外面传来些许声响便醒了。小蛮进来说那时将士巡城,可以再多睡会儿,可陈荦已全象没了睡意。
她盘好发髻,听到院外传来飞翎的声音。“大帅。”走出房门,杜玄渊站在院门处,不知来了多久。陈荦急忙走过去问:“可有事发生?”
杜玄渊看陈荦一眼,素净,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像冬日的花枝。“暂且无事发生,我来接你去浩然堂议事。”他什么时候竞有接人的习惯了…
陈荦:“那,走吧。”
杜玄渊等了片刻,看她并没有进屋施妆的意思,这几年陈荦很少有这样素颜的时候。两人一起走出申椒馆的巷子。
“陈荦,你是不是怨我瞒着你?”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荦就知道他必定要说点什么,却没想到开口就是这么直接的一句。只是她现在看哪里都是一片茫然,无法回答这样尖锐的问题。许久,陈荦轻轻摇头,“你这些年,也没有别的选择,是吗?”杜玄渊停住脚步,转身过来看着她。那眼神像受伤的鹰隼,盯得陈荦心里一颤。
“那你就是只钟情于蔺九,丝毫不喜欢杜玄渊了?”“这,这哪能可比!你,你在说什么…”这难道还能看做两个人?“如果我变回杜玄渊这张脸,你就要离开我了?”路过的百姓军士有不少都认识城中长官,又不敢走近,因此遮遮掩掩地投来好奇的目光。陈荦抬腿要走,被杜玄渊一把拽住,"“你…”杜玄渊目不转睛盯着她,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她说点什么的意思。“那一年,我随郭岳回苍梧的路上,听到平都传来的消息。那时,我便真的以为,杜玄渊已经永远死去了……
陈荦抬起头,杜玄渊看到陈荦眼中泛出晶莹的泪意。“你先不要问我这些,杜玄渊,我难受,浑身都疼……杜玄渊一惊,“你昨日受伤了?谁伤的你!”陈荦一时和他说不清楚。陈荦还没有这样过,当人极度想不通看不清的时候,身上会疼。浩然堂的文武百官还等着议事,陈荦继续快步往前走。杜玄渊在原地站了片刻,有些懂了她的意思。那疼就像他凌晨吐血一样,并非是因为生病。
浩然堂内文官武将聚集。看到陈荦先自进来,跟平日有些不一样,她没有施粉描眉,脸颊处那多艳丽的桃花也不在了。接着杜玄渊跟在后面走进来,所有人,包括杜玄渊自己,对那张俊美白皙的脸都还十分陌生。他走进院中的瞬间,所有目光都齐聚过去。
杜玄渊不动声色,坐下后没有过多寒暄便让众人开始议事,一如往常。如今,滕州北面通往苍梧城的隘口已派了兵。云栖山、紫川、白石盐池这三处紧要之地都须小心提防,只是紫川军不能分兵太散。白石盐池有宋呆,其余两处都要另派得力将领前去。有武将担心城中苍梧城中防卫空虚,杜玄渊只说了一句,有鹰骑,其余不足为虑。昨日的事太过突然,如今看来,或许鹰骑中的厂位将领已提前知道了杜玄渊的真实身份……这时议事时听他说话,满座文武官员渐渐消掉了那些怪异之感,除开这张脸,确实分明还是同一个人。就在议事之前,朱藻和陆栖筠将写明昨日校场之事及当年李棠案前因后果的布告派人贴至城中。众人又相继议了各国使团以及如何安抚城中武人和百姓的事,杜玄渊多将急务分给了麾下的将领,并没有给节帅府的文官指派多少事情。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