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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实在令人不安,高圣川仰头喝尽了杯子里的水,问:“程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程琦:“……”
他知道的,远比高圣川想象的多。
霍世平房门紧闭的那个晚上,他本来是想要跟霍世平商量,这个赛季结束,他就直接退役的。
师兄说得对,他无数次想,花样滑冰是技术,是冬练三伏夏练三九的硬功夫,技术上的短板,会被无数专业冰刀磨得透亮的冰面,照得一清二楚,半点也做不得假。
但是那天晚上,他的手悬在霍世平办公室门外的半空,颤抖着怎么都敲不下去。
他听说太阳要陨落了,而他发现,他根本没有想象过这一天。
高圣川怎么会退役呢,他难道不应该像暗夜怒海中的灯塔一样,无惧风雨地安然伫立在远方,给所有人一个可以奔向的方向和理由吗。
灯塔怎么会熄灭呢,灯塔怎么会黯然无光,甚至轰然倾塌呢?
那天晚上,高圣川房间的灯亮了一夜,他也在隔壁陪了一夜。
第二天他也没出宿舍,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高圣川。可到了第三天,反而是师兄来敲他的门,在门外骂得震天响:“程琦!是不是想被除名!给我出来!”
师兄还是那个师兄,好像那天晚上他听到的那个噩耗,只是他自己做的一场梦。
后来新年,高圣川消失了三天,他急得团团转,差点把高圣川的朋友圈盯出个窟窿来,也没看出他到底去了哪,问就一句话:上冰去,少打听。
再后来,程琦眼看着高圣川燃烧着生命也舍不得离开冰场,眼看着他无数次跪伏在冰上,那个背影勾勒着浓浓的不舍和不甘,而这一切都落在某个人的镜头中,眼睛里,为他哭,为他笑,用自己的毕生所学,为他的存在做着不容置疑的证明。
……他实在是羡慕。
程琦站起身子,把空盘子轻轻放在台面上,坦然地直视高圣川的眼睛。
他们一起走过太多的路,有些事,本不需要说穿。
最后,高圣川颓然地垂下眼:“她们都睡了吧。”
“嗯。”
“……陪师兄再喝一轮。”
楼上,关澈给邱意浓擦了脸,盖好被子,正准备离开,却被梦中的邱意浓抓住袖子。
邱意浓两颊泛着酡红,眼睛都不带睁的:“嘿嘿,程琦,你也是小处男吧?”
关澈笑着去捂她的嘴:“你可以了,这儿还有未成年呢。”
小翊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入手,只能在一边转来转去:“我早成年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关澈熟练地给邱意浓擦脸脱衣服,塞进被窝里盖盖好,油然道:“阿澈姐姐,你真好呀。”
关澈笑:“哪儿好,具体说说?”
小翊真的杵着下巴想了半天,认真道:“长得漂亮,业务能力好,对人好,性格也好,总之就是没有不好的地方。”她撇撇嘴:“嘁,便宜高圣川了。”
关澈还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向外拐的妹妹,逗她:“一会儿你哥又上来揍你。”
小翊半真半假地挽住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那嫂嫂要保护我。”
她明显感觉到关澈的肩膀紧了紧。
关澈轻柔地笑:“不要乱叫。”
小翊以为是她平时在关澈面前胡说八道,动摇了关澈对哥哥的心思,立刻道:“我哥很好的,真的,他也是超级好的人,他……”
关澈坐在床边,抬头望着钩在天边那一线细细的月,叹息似地:“我知道。”
高圣川有多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小翊“哎”一声,坐在她身边:“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呢?他喜欢你,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不是没跟你表白啊?我去跟他说,明天就让他单膝跪地给你表白!”
“小翊,”关澈轻轻按住她的手:“不是喜欢就要在一起的,世上的事,除了你情我愿,最后还是要靠缘分。”
小翊眼睛瞪得老大:“你们还不够有缘分?京屿这么大,学滑冰的人,和纪录片导演,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怎么就你们俩碰到一起了?”
关澈摇摇头:“碰到一起也说明不了什么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如果要去的地方不一样,或者习惯了自己走,那确实没有在一起的必要。”
高圣翊是真的喝多了,一百四的智商硬是盘不明白她云淡风轻的逻辑:“那、那你,喜欢我哥吗?”
关澈还是望着月亮,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某个夜晚薄薄的月光下,跳动在她手心的那颗滚烫的真心:“他特别好,真的。”
怎么会不喜欢呢,那个人,用多珍贵的事物去形容,对她来说,都不为过。
说一句喜欢当然容易,可话说出口,就要累他去跟妹妹解释。
他肯定是不愿提的,要不然,又何须那么为难,即使对她连自尊都可以舍弃,一颗心都掏给她看了,都还是不能说一句在一起。
“先比赛吧,”最后,她慢慢道:“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小翊一听,还有戏:“是呀是呀,来日方长,那就先不想。我房里还有酒,你等着,咱们今天喝个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