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背包垫在一边,拍了拍让关澈坐。
关澈拎起包扔到一边,也席地而坐。
高圣川仰头靠在玻璃上,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关澈就陪他坐着,也不出声,两人在嘈杂拥挤、人流如织的小机场,竟意外地岁月静好。
“说了你别笑,其实以前,我一直都觉得我是无所不能的。”高圣川声音轻缓地开口:“不就是滑冰,别人一年才能出的高级跳,我三个月就能搞定,别人死磕的定级步法,在我看来不就那么回事,有什么难的呢。”
关澈从侧面看他,这熟悉的语气,让她忍俊不禁。
“你大概也知道我家境不错,狂的时候更是觉得,世界上除了技术,什么不能花钱买啊,我这辈子就是要拿大满贯,然后躺平,心安理得地享受人生。”
“但是后来我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以前我爸喝多了总喜欢跟我念诗,什么‘人生一世,草长一秋’,我真的特烦他那种话,好像人活着,特别渺小,特别身不由己,我偏不信,觉得那是他在无病呻吟,我可不一样。”
“现在看起来,我搞不好还不如他。”
这是高圣川第一次用不那么激烈的语气说起自己的父亲,关澈却从他平静得有些疏离的话里,咂摸出了一个刚刚拿了银牌的运动员所不该有的难过。
她轻轻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微凉的手指触到他的皮肤,他没有像原先一样如临大敌地躲开,而是也轻轻地,把自己温热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高圣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松了:“你应该感觉到了吧,阿澈。”
关澈的耳朵被这两个字点了个火花,慢悠悠地烧起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高圣川从来都是个简单的人,喜欢谁就一股脑地对谁好,又笨拙,又炙热,不遮遮掩掩,也不算计得失。
站在篝火旁边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暖呢。
他望着不断前进的队伍,和熙攘着步履匆忙的人群:“你可能不信,这里面的每个人,我都愿意跟他们互换人生。如果我能跟他们一样,我现在立刻原地跟你表白,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追你追到京屿,追到你们工作室,一直追到你答应,或者开始讨厌我为止。但是阿澈,我不是他们,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起码现在,我不能那么自私,不顾你未来会面对的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关澈迟疑了两秒,慢慢抽回了手掌,声音听起来就像渐渐融化的冰淇淋:“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你觉得我做了这些事,你还不起了呢,还是你认为基于我的这些‘付出’,你应该施舍我一点点回应?其实你不用这样……”
高圣川手心一空,轻轻握成了拳。
他闭了闭眼:“都不是。我是想跟你说,我对你的感情远远早于你能察觉的时候,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和小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不……”
高圣川第一次想要权衡用词和字眼:“如果你觉得我也配的话,我觉得那应该能叫做‘爱’。”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自嘲似地笑了:“我知道你们在背后说我下了冰就会去抓蜻蜓,我真没有,自从认识了你,我下了冰只想看你。”
“但是爱一个人,总不能光顾自己高兴吧,也得为你考虑,得考虑你会不会伤心,能不能承受,会不会比现在更幸福。如果都不会的话,那我的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你要,我也不能给你。”
“那些头衔说起来都挺好听,什么世界冠军,什么富二代富三代的,也就能跟外人装个逼,真正要对你掏心掏肺的时候,才觉得那些都是狗屁。你最需要的,我给不了你,即使拿这些去换,也换不来一点。”
“我本来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我是一个不能接受将就的人,我满以为我能为自己、为身边的人负责,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了……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做一个必须要做的选择。”
高圣川侧过头,深深注视着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一双点墨深潭的眼睛,在窗外剔透澄澈的阳光下,竟透着灼人的虔诚。
“你看,我对你,别说优越感了,连自尊都……所以别总觉得自己很卑微,如果你是跪在地上,那我大概就是五体投地——你得记着,我永远都在仰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