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也哑了,刚刚的和善消散得一干二净:“你知道你这句不负责任的猜测,会给运动员带来什么后果?”
“他们在外面挣命一样去争金牌,不是为了听这样无端的诋毁的。”她眼底血丝通红:“各位都是新闻人,都有自己的情怀和操守……我斗胆认大家半个同行,我恳请,”她对记者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恳求大家,把真实,而非臆想呈现给观众。”
“观众值得,他也值得。”
她把手里的半个烤红薯丢进垃圾桶,对翻译道:“带我去见组委会。”
翻译被这个看起来温和的漂亮女人镇住,反问她:“你是谁?”
关澈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直直望着他的眼睛:“纪录片导演,关澈。”
翻译像是忽然找到了主心骨,虽然没想明白一个拍纪录片的能有什么办法,但还是如梦初醒道:“好,好好,我带你去!”
离开之前,关澈微微回身,对严记者轻声道:“拜托你……”
拜托什么,她没有说完。
她离开之后很久,记者们都在默默抽烟,冷掉的烤红薯被丢在一边,没人再有胃口。
“这件事,我……”严记者不是什么强硬的性格,资历也浅,但还是鼓起勇气:“我想请各位前辈暂时保密。”
烟头的星火在寒夜中一明一灭,像是将夜烫了个窟窿。
“那是当然,”有人答应:“没有核准源头的消息,我们不会爆。”
严记者话赶话:“不止是正式报道,所有社交平台,微信,微博,头条,抖音……”数起来他才猛然觉得窟窿多得要漏风:“求大家不要泄露任何消息。”他垂下眼:“我人微言轻,知道现在新闻难做,知道流量对新闻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但是……”
其实他没有立场。
即使花样滑冰在国内不算热门,但只要了解一星半点的,绝对知道高圣川的名字。
高圣川这三个字和“兴奋剂”连在一起,服务器瘫痪不至于,但必会引起大范围的关注和讨论。
有关注就有热度,有热度就有KPI,大半夜了还守在这里不眠不休熬着,谁能只靠燃烧理想呢?
只不过到时候,高圣川作为运动员,就彻底社会性死亡了。
没有人说话。
干这一行,没有人一入行就是抱着追逐流量的想法去的,谁不是在数据的裹挟和KPI的压力中苦苦挣扎,一边苦思冥想爆款标题,一边费尽心思在可能的地方尽量公正客观。
一些人在日复一日的拉扯中渐渐磨平了意志,另一些人却没有。
即使没有人关心,读者和观众显然更容易被情绪所打动,但依然有人向往着,坚持着,去描绘着世界的真相。
“好,我保证。”有人响应了:“我保证在正式披露出来之前,不发回任何猜测性报道,不在任何平台上泄露消息。”
“我也……”另一个记者冻得声音颤抖:“我会提前准备好正式通稿,一旦组委会披露,第一时间发回。”
发回正式报道,意味着其余不堪的猜测全都没有了滋长的余地,谁是主谋,谁是共犯,当时情况怎样,真相为何,那些乌七八糟的脏水,再没有大范围泼在高圣川身上的资格。
大家人纷纷附和,严正地做出承诺。
在冰雪体育馆外寂寥无人的夜里,有一群人,明知道另一条路有好处,有利益,却因为某个人的勇气,和同僚的恳求,坚定地选择了守护初心。
严记者几乎落泪了:他终于如此强烈、如此切身地体会到了,做一个新闻人不可撼动的尊严。
有人后知后觉:“不过……关澈跟高圣川,到底什么关系啊……”
严记者愣了半天,在寒夜中呼出一串白气:“……不知道啊……”
高圣川躺在专人安排的房间里,辗转反侧。
身体上已达极限的疲惫感,和精神上久违的恐慌,向相反的方向拼命拉扯着他,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根橡皮筋,被越拉越细,越绷越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啪地一声,彻底崩盘。
夜可真长啊。
……还是不要天亮的好,今天晚上,搞不好就是他作为职业运动员的最后一晚了。
他习惯性地摸向手机,点开微信,望着关澈的对话框,忽然想,关老师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点,肯定是在睡觉。
明天一早,各种离谱的猜测肯定已经漫天飞了,她睡醒之后看到的第一个消息,将会是《花样滑冰选手高圣川疑似违规持有兴奋剂》,又或者《花样滑冰选手高圣川疑似患癌》
这都是客气的,只有那些体面的媒体会这么写,剩下的人会怎么猜呢。
他不愿去想。
关老师,他默念着,明天,你能不能多睡一会儿?
至少晚点醒来吧。
窗外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被云掩去了,只漏出薄薄一层,丝丝缕缕地照着房间的窗棂,像是一抹窥视他心思的鬼魅。
他翻了个身,又不太确定了。
说不定她已经不在乎了呢,他想,他们的聊天框就那么停在之前的某次日常,好多天都没有动了。
明明一开始是他步步紧逼地要跟人家“不止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