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水崖向睐本跟随朱友贞左右,也是黑云十八骑的勇士之一,既为朱友贞以传国玉玺招募而来,何以如今正当大难之时,却要舍朱友贞而去?
朱友贞领兵进犯唐境至今,他也算尽心尽力,不同于凌云剑客之流,但他对朱友贞的忠心程度有多少,却也值得深思。
只可惜,朱友贞不会为此深思,对他而言,效忠于谁,只要不曾坚持到底,就与背叛无异。
许多年前,他也不是个非常冷酷薄面的人,也有人情味,即使是一分,但也有。不过那些都在这三十年的飘荡中消失了,城破国亡,将士佞臣为求己身,各自寻人投奔保命,或为一家老小,或为一己之私。
这本乃天道轮回,世间生存法则的规律,怨几句,想开些也就是了,可当有人朝他偷放暗箭时,他便深深地痛恨‘背叛’两个字。
那一年,他是个亡国君,为苟安于世,向自己的杀父仇人朱友珪弃械投降,这位手足哥哥便在他学艺后,一掌打在他的背后,将他所有的功力提取,以致他过早的衰老。
每日目睹白发苍苍,面容上的褶皱也似在宣告着,生命已将走到尽头。
他恐惧,却不得不承受着,哥哥也有家人,被自己以弑父篡位之名杀害,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哥哥仍然侥幸活着,要与之言好,同复梁国,他早料出哥哥绝不轻易放过自己。
可自那后,朱友贞便感觉整个世界都与他作对,谁也不信了,午夜梦里,总认为有人要害自己,即便是这一刻心向自己,也难保下一刻仍是忠诚的。
父亲夺他妻妾,哥哥违背伦常,更欺他无用,这世间上,何有信义亲情可言?唯一爱护他的,是他那早已过世的母亲。
因此向睐的忠诚,他无动于衷。那日攻城战,向睐与简文同在涡口处相助,事后朱友贞将余下为数不多的部众分成两路,自己引一路沿淮河以西逃命,端木静则与部分士卒逃去淮河以东,后与燕千崇会合。
后来,柳枫引兵追赶朱友贞大军,简文与朱友贞不睦,借机而去,向睐见势不对,也向朱友贞请命,扬言欲观燕千崇水舰几时来救,朱友贞早知道此人心不在此,今夜端木静之事,更印证他所料不差。
朱友贞既不开心,也不发怒,只是眉头深锁,紧紧地盯着祀儿,良久无话,祀儿也保持沉默。
端木静走后,李朝立在船舷上,冷冷地遥睹,片息后见四下人影稀薄,遂转身直入简凌儿的寝室。
在此重要的时刻,风寒夜冷,简凌儿一定尚未休憩,冒险赶来至此,重伤之下还要强留船上,定有要事相告。
李朝心神难定,非要想方设法见其一面不可,恰好朱友贞唤走了祀儿,目今又无端木静窥视,只需摆脱几个眼线人物即可。而张衍,李朝并不担心他对自己的敌意,就算是河岸上那两个偏将统领,也不足为患。
李朝斜目望向河岸营火,想及他们对柴荣的殷勤与恭维,把握已极,是故她也不怕,唤开简凌儿房门,不避旁侧两名看护士兵,悠悠而入道:“这地方还好吧?有他们照顾你,也不用偷偷摸摸了!”话声聒耳,两士兵见无异样,便在她摆手示意下退出房外。
李朝也未让他们掩门,就以亲睹为证,与简凌儿攀谈。
简凌儿的口被药物所封,成了哑声,不能回答,屋里只能听到李朝抑扬顿挫的刁侃声响,多是李朝如何讥诮对方为人鬼祟,夜半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门外士兵闻之,顿去心中疑惑,便守护开始松懈。
正在这时,简凌儿低头从革靴内取出一物,李朝以目视之,慌张地将之揣入袖中,只见简凌儿从另一只革靴内再取出一块儿物什,遂又将双足抽出,翻过两只革靴尽数倾倒于床榻软衾之上。
李朝这才看清,竟全都是大小不等的蜡封状物什,怪不得他死活不上塌就寝,不脱革靴,始终坐在屋中。
简凌儿见她惊讶,扣出些许蜡封,白色硝石顿时呈在李朝眼前,光泽如绢丝。
硝石极易溶水,他的革靴紧绑在裤腿上,来的路上,恐怕也不容易。
简凌儿以手在口中沾些唾液,回到长几前坐定,在李朝观瞻下写出丹经内伏硫磺法,以硫黄、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
李朝见之,惊觉竟是黑火药的配方,不禁大吃一惊,掩口失声道:“《真元妙道要略》?”
简凌儿说不出话,朝她连连点头,又写下:“埋在主力舰,速逃!”
李朝唯恐外人瞧见端倪,慌忙将硝石藏掖入衣,还好她穿的衣裙宽松,本也有些脏乱,不易引人注意,见简凌儿这般说话,低声道:“擒贼先擒王,我明白的,可是你……”
简凌儿猛地将她一推,没能忍住,一口鲜血远远喷溅在地,竟隐约绘个‘门’字,李朝凝神思索,连瞅门后,未见异状,正要问何意的间或,两士兵从外走了进来,她连忙一脚踩在血上连蹍,骂简凌儿道:“好不识好歹,已沦为阶下囚,竟然还敢撒横?”
两士兵微一侧首,见她膝关上的裙角溅有血滴,劝说着将李朝哄出。
李朝回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