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诚几乎已是怒火攻心。
自己刚才那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但自己那是为了什么,那是为了教诲。
以自己的身份能够给这小子一些言语上的教诲,就已是他天大的荣幸了,许多人求还求不来呢。可他不但不自思其过,反而变本加厉地在这里挑衅自己,他是不是认为自己这个老人家好欺负了?
还什么今后的书法不能再进一步,我的书法也是你能够随意乱说的吗?
他胸中闷气越来越盛,转回头,横眉冷对这个一点不懂礼数的小子,多年积压的上位者的威势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若是普通人遭遇到此刻的楚怀诚,必定会吓得两腿发软,当场跪倒也说不定,即便是一般的官员或者定性不够的武者,也会骇的瑟瑟发抖。
但,秦郎哪里会在乎他这些个,全无感觉地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了一句,“老头,你别不服,敢把笔给我用用吗?”
“你放肆!”楚盛国吼了起来。
刚才,他在旁边没动,只是不想当面插嘴爷爷的事情,可不代表他没火,他只是压着而已。
但是,他完全没有料到这小子对自己的爷爷的称呼居然会是……
老!头!
你特么吃了豹子胆了?
这一刻,他哪里还压得住火,怒吼的同时,向几个随从就使上了颜色,这种小子先打了再说。
随从们心领神会,身形稍动,就要开打。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楚怀诚一声喝问止住了他们的身形。
他随即向楚盛国斥责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小兔崽子来插手。”
这话训的楚盛国脑袋一缩,不再吭声。
“你要写字?”楚怀诚疑惑地望向秦郎。
秦郎点头。
暗自冷笑一声,楚怀诚向身边随从道:“把笔给他,我倒想看看你能写出什么来。”
随从不敢怠慢,将那支大笔向秦郎递了过去。
秦郎接过笔来,在手上颠了颠,笑道:“老头,腕力不错啊。”
“你……”楚盛国再一次怒目相向。
楚怀诚拦住了孙子,眯着眼望着秦郎,心中也是震怒,等这小子把宝耍完,自己倒不介意给这小子一点小小的教训。
秦郎也没搭理楚盛国,拿起笔,走到桶子边。
笔落桶中,轻轻地搅动。
秦郎的神情,慢慢变得肃穆起来。
其实,老头子说的是没错的。
万法皆有道。
每当他在练笔之中,结合了无名功法所修的行气之术的时候,他总能深刻地体会到这样一句话。
道法自然,取之于天,观天之行,执天之意。
这一刻,他拿的已不再是一只普通的毛笔,而仿佛就是那执天之笔,要顺着天意,书写道法。
既然你想看,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书法入道!
捉笔。
揭腕。
凝神。
一切犹如天成!
此刻,秦郎还不曾写下一笔。
但是,楚怀诚的脸色已经变了。
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让他再也无法轻视的东西。
那是一种势!
一种唯有在世界级书法大家身上才能看到的势!
不,似乎还多了些什么……他说不出来,只觉得那是一种用言语无法描述的韵律。
“切,耍宝!”楚盛国极度不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怀诚刚才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的想法已经不知不觉地转变了,他此刻只想静静地看着秦郎把字写完。
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低声叱骂了一声,“闭嘴!”
“我……”
楚盛国憋屈的无话可说,心里头对秦郎的恨意又深了一分。
秦郎终于落笔。
起笔为侧,如蹲鸱,如坠石。
继而,横笔缓纵却暗藏劲道,努曲强屈而势不弱。
钩笔快似利锥,策挑仰笔潜锋顺势而掠。
待到右啄犹如鹰攻,速进立势,劲若铁石。
收磔之时,已是不徐不疾,翻笔如画,其势已然是再无可抑。
这一个永字写下来,行似云烟,势若山河!
周遭,已经鸦雀无声。
几个随从虽然并不懂书法,但不妨碍他们看出这个字写好,至少比楚老爷子刚才写的那一堆都好,好太多了!
楚盛国也是大惊失色,他并不懂精研书法,但他的眼界却比那几个随从高的太多了。秦郎刚一写完,他就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小子的书法不简单。
他不禁偷眼去看自己的爷爷,只见楚怀诚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永字,脸上呆若木鸡,是一动不动。
爷爷不是看傻了吧?
“爷爷……”楚盛国拉起楚怀诚的手,轻声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