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京审查”,这是对霍子鹰的处理,看上去似乎和陆明月差了太多,人们都以为,国难当头,太子是不想诛杀大将。不过霍子鹰很清楚,他马上就会见到太子,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就完全看太子殿下愤怒的程度了。
“太子驾到!”
营房里全都是酒坛子,不过霍子鹰清醒得很,他很想看看永琳走进来时脸上的表情。房门推开,永琳披着厚实的斗篷,手里捧着手炉,脸上风平浪静,好像是来视察西山军营一般。这一屋子浓重的酒气,连眉头都没有让他皱一下。
可是他盯着霍子鹰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的胸膛剖开,仔细看里面是红是黑一样,霍子鹰忍不住大笑。“太子殿下,有话就说,憋着伤身。”
“你想怎么个死法?”从来永琳说话都是委婉的,现在也不例外。
“老死,哈哈!”而霍子鹰说话也从来不会正经。
永琳点点头说:“果然是好主意,孤独终老,的确是很好的死法,我同意了。”
霍子鹰干笑道:“殿下,我并不害怕孤独终老,我想要的虽然没有完全得到,但我知足了。倒是您,有什么立场如此愤怒呢?”
“立场?你侮辱了明月,我愤怒需要什么立场?从婚约作废开始,我就已经够愤怒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还留着你吗?”
霍子鹰笑得很是畅快:“杀了我,你的太子之位只会丢得更快,因为现在老三手里缺的,也就是一个理由,这个理由不需要多冠冕堂皇,只要勉强说得通就行。可是如果我是你,在第一丝风声传到我耳里的时候,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我。但你还是更加在乎太子的位置不是吗?”
永琳咬牙切齿,他不愿意承认的是,听到这样的风声的时候,他并没有现在这么愤怒。他从来不怀疑自己能够当上太子,也不相信谁能将他推下宝座,更不相信,为他甘愿上天入地的明月,会被别人抢走。京京难完怒。
“她不会爱你,会恨你一世!”
“不赖啊,说不定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我,到死也不会有一点儿模糊褪色。”
“你如此待她,就算是爱吗?”
“哎呦,太子殿下,请不要跟我说什么情情爱爱,本王不懂。我不想让她去和亲,那样我会后悔,如果后果只是她会恨我,再重来十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你想过吗?她不会再有开怀的笑容了,永远不会再有!”
霍子鹰脸上桀骜不驯的笑容这才有些僵硬。“没错,所以我也想不通,太子殿下既然现在会屈尊到这里来教训我,为什么当初要同意让她去和亲?”
永琳也无法开口,不管他心里多么不愿意,但他最终还是在太子令上用印了,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两人都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了,谁也没有资格去指责谁,他们本是一丘之貉。终于还是霍子鹰忍不住缄口不语,叹道:“你可知道,每当听到你的消息,或者看到你大摇大摆的尊贵模样,我就想狠狠给你几拳。你曾经拥有她的一切,在我还只是个局外人的时候,可你竟然不知道珍惜。当她到我手里时,已经快要凋零了。”
永琳无法正面回应,一切回应都是借口。霍子鹰继续说:“也许情有可原,你当时恐怕还是惦记着戴倩影,如果不是我带明月走,或许你一直都不会开窍。”
其实千丝万缕,说穿了竟然这么简单,往事历历,永琳也不禁觉得,怎么会如此愚蠢,若一切可以重来,他绝不会这么选择。
霍子鹰尖刻地说:“太子殿下,你一定在说‘如果’,可这世上是不存在‘如果’的。余下的这么长时间,我真能如你所说,孤独终老,我还是会做我该做的事,练武,喝酒,逛妓院。不会有人知道我守着她,尤其是她自己。”
在永琳面前他可以一吐为快,因为永琳是最能够为他保守秘密的,而永琳这时紧咬着嘴唇,一腔的怒火,也早已被浇灭,变成了一股荒凉,就像大火之后的废墟。
末了,霍子鹰问道:“最后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她流放到废城关去?你明明知道那里是我的地方。”永琳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就算死他也决计不会透露的。人心就是这么奇怪。
“太子殿下,你要杀我只能趁现在了,西北逐渐吃紧,我若还活着,就必须返回废城关。”
永琳沉默了良久,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冰冷地说:“我不杀你,你就回废城关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只当是战乱的祸事。打仗死人总是难免。”说完他快步走出了营房,霍子鹰苦笑着灌下一大口酒。他们俩都有罪,但只有他要去受刑。他突然狂笑起来,把手中的酒坛砸个粉碎。他霍子鹰就算受刑,也一定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在享福!
千里之外的海兰城,张灯结彩,又是双喜临门。这个“又”字让人无比唏嘘,上一次是北越的公主远嫁而来,为了一艘百丈巨轮特意耗费巨资修建了百丈天梯,现在天梯依旧,而伦泰的公主,也要登上这座天梯,远嫁到北越去。颇有一种因果轮回的感觉,可是这么解释却又未免简单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