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昏晕过去,疼得咬住牙关,“否则我一定会将你的孩子送到最深最深的地底!”
“要是你连命也没有,又如何伤害嗣子!”仲任拂袖。
昔罗差不多是拼了命在一面分娩的同时一面说话:“那我告诉你,我所下的诅咒是什么内容……那就是:‘如果你对我的孩子起了杀心,
你的孩子一定先于他死去!而下一个要受到惩罚的,便是你。’这诅咒,即使我死了也会留存,永远不会消去……”
一绺毛茸茸的冷风从仲任脖颈上爬过,她打了个寒噤。
“我不信。”她嘴硬。
昔罗已用力殆尽,卧在血泊里,只睁着眼直直地注视着仲任,过了一会儿,有婴儿的哭声从昔罗裙下响起。
“我不信……”仲任从那令人悚然的视线下逃避。
昔罗歇了一歇,好像恢复了一分精神,于是伸出手挣扎着想抱过孩子。在袖手旁观的仲任和司徒弦眼皮底下,这绝代佳人一次又一次地尝
试失败,而每一次失败,都有像是流不完的血一潮又一潮地涌出,漫溢……
终于,昔罗把孩子搂在臂弯,毅然地用牙去咬孩子身上和自己体内相连的脐带,因为虚弱至极,新母亲只能啃噬、撕咬,用一种难以接受
的最原始的方式帮助孩子真正地降临世间。
“你真的是魔鬼!”昔罗嘴角的鲜血怵目惊心,仲任彻底被这种野兽般的行为击败,“我不能让你活了……”
一边目睹了整个惨烈过程的司徒弦也有点吓傻了,回过神来:“快来人!”
……
精心准备的椒酒,到头来没能派上用场。对付魔鬼,用于赐死罪人的带毒椒酒显然效力远远不够。
满身是血的昔罗最后被弄进一副仓促找来的棺木里,司徒弦不晓得从哪里打听到戎族收拾魔鬼的法子,叫人取来极粗的木钉,由仲任亲自
监督,从昔罗的四肢关节重重钉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惨叫。
除了身子在被钉时随着锤落而颤动,昔罗实际上已无法再流出更多的血,无法表现更多的痛苦。
这个被行刑的人,依然是那样圆睁着眼不错珠地瞧着仲任,灰白的嘴唇不停蠕动,像是在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什么。
“‘别杀我的孩子。’”司徒弦解读出来,“她还不息心!”
仲任站在棺木前,从上俯视着昔罗。
“因为那孩子是和宁族所生,所以值得你这般爱护吗?”她在心中向即将断气的情敌探问。
昔罗却在这一刹那攫取了她的思想似地,琥珀色的眸子亮了一亮,挂在眼角的一滴迟迟不肯落下的晶莹泪珠,这时才无声无息地掉入棺底
。
仲任慌了。
“孩子不可留下!是你自己说的,让孩子和你一起走!”她赶快正色呵斥。
昔罗皱起眉,悲哀地轻轻摇头,瞳孔渐渐蒙上白雾。
“天哪,夫人……”心腹的侍女跌跌撞撞地又一次赶来报告噩耗,“嗣子殁了……”
这话一落地,昔罗阖上双目,胸脯微微起伏了几下,死了。
“光儿!”仲任胸口一阵剧痛,随之两眼一黑,人事不省。
“大人,该怎么办?”侍女提醒司徒弦,“嗣子何时发丧?群臣们之前听闻嗣子不好,都在公子带领下候在朝上等消息呢!”
司徒弦手足无措。
侍女催促道:“大人,快拿主意吧!公子说,很快就要入宫来探望嗣子!”
“把那孩子抱去!”司徒弦灵光一闪,急中生智,“用襁褓遮着,让他们听听哭声,告诉他们那就是嗣子!再告诉他们,昔戎刚刚产难而
亡,母子俱陨!”
侍女逡巡不去:“这……大人,这么做好吗……”
司徒弦板起脸:“……你再说一遍?”
“是,那么婢子这就抱嗣子过去。”侍女俯首。
……
这就是所谓身世。
这就是所谓真相。
这就是所谓宿命。
岁月悠悠流转,弹指二十六载。
夭折嗣子沉寂于苍茫黄土,取而代之的戎女之子,在冒用了那个耀眼的名字后,受册世子,位尊储嗣,享受着晋宫城给予他的优渥环境,
挥洒着积羽海给予他的天纵英才,长成为大周万人瞩目的“光君”,流华溢彩,无可比拟。
可是有谁知道,十二年前的偶闯黑祠,就使他明白了他是自己,却又非真正的自己。表与里的落差,明与暗的对比,太早地埋入了他的心
里。
而今,他左手攥着一个母亲的冤屈,右手攥着另一个母亲的命运,一如他出生时左脚踏着一个母亲的鲜血,右脚踏着另一个母亲的眼泪…
…
生他救他的母亲,养他育他的母亲……
何存何舍?何去何从?
人生不满百,他已经有半辈子在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