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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了父亲的可视范围,他的脸色变得比天空的气象更阴沉。

竹帘不情愿地被风推着碰在窗棂上,单调地“嗒嗒”作响,仿佛在埋怨着什么。

屋内,一曲笙歌哀怨地缠绕着梁柱,如泣如诉。

俄顷,曲子停了。

无忧放下捧着的笙,目光追送着铜香炉内缥缈而出的紫烟,茫然地投向窗外的远方。

“笙鸣婉兮,伤知音稀。何日忘兮,沉忧日积。双鸿鹄兮,无处可栖。我今去兮,存亡两离。淮水长兮,同游何期……”

他忽然向着空荡处微微一笑,念出凄楚的诗。

话音未及落地,无畏满面不快地闯进来:“兄长好兴致哪!”

无忧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击打节拍,怡然陶醉于乐律之中。

“兄长,该去誓师大会了!”无畏最近对这个哥哥已经完全没了以往的表面客套和起码尊重,呼呼喝喝,极不礼貌。

这是由于他的愿望落空所致。

他本以为,无忧占据的太子位,会像秋天熟透的果子一样,甚至不用助力,都会轻而易举地掉下来,掉进他的口中,所需要

的不过是时间而已。可惜,现在他懂了,没那么简单……

无畏蔑视地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无忧慢慢站起来,侍从们立即送上甲胄和武器。

“不。”他轻轻推拒,自己动手换上了一袭青色曳地长袍,自己动手编结发髻,然后慢悠悠地走去誓师大会。

誓师大会已经进行到一小半,徐王慷慨激昂的致辞刚刚完毕,眼看正要举行杀俘虏以血衅战鼓的仪式。此刻祭台上捆上了几

十个周人作为活祭,各夷军队见了,如同蝇蚊见血,个个摩拳擦掌,一时群情奋扬。

徐王冷眼看着无忧一幅与战争格格不入的打扮:“你这是……对我示威?”

无忧面无表情。

“哼。”徐王道,“有什么用?莫非走到目前这一步,还有可以退缩的余地吗?”

无忧不语。

“我明白,你的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你听好了,自从周人开国,就无间断地蚕食着我们祖先留下的领土:在他们的成康时

代,同属我们一族最强大的奄国就被他们灭了,接下来他们的齐、鲁、卫、纪等国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侵吞我们耕作渔猎的地方…

…”徐王扫视着台下的各夷联军,“该是我们回报他们的时候了!他们的首领,连年征战,以重赋祸害百姓,甚至放了遭灾的民

众不管,远游逍遥去了。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这意味着我们能够重演他们当初对商人玩的那套把戏。你看,我们面前的淮水,

就是他们当年对其誓师的渭水;我们面前的涂山,就是他们当年对其祭祀的歧山;而成周,就是他们当年剪商的牧野……”

无忧依旧无动于衷。

徐王盯着他,良久道:“给太子拿我的剑来!”

裨将领命,递上宝剑。

徐王一笑:“衅鼓的仪式,让太子来开第一剑。”

“是!”裨将向台下朗声宣布这个决定。

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徐王在儿子背后搡了一把,迫使他接剑,到俘虏们跟前。

和他想象有出入的是,无忧没有半点违抗或不悦的意思,在剑送到手头的时候,很自然地握在掌中。

但无忧在往俘虏处挪脚时,回头深深地望着他:“当一个医者的天职就是要救人,一旦将那双手用来杀人,便好似白布沾染

了永远洗不去的污点,会得到万般凄楚的报应。……即使如此,父亲还是要叫我杀人么?”

“你不是医者,你是太子。”徐王吸一口气,镇定地回答。

无忧颔首,提剑来到吓得瑟瑟发抖,却因手脚受缚、口眼蒙住而喊叫挣扎不得的俘虏前,举剑,劈下;再举剑,再劈下……

他一连杀了五个俘虏。

“够了吗?”浑身溅满鲜血后,无忧歪着脑袋,用麻木而怪异的眼神询问父亲。

徐王挥手。

这时候,沉闷的乌云堆里亮起一道吓人的闪电,人们来不及掩耳,火红的霹雳跟着劈了下来,正击中出师的大旗。旗杆喀嚓

断作两截,吐着黑烟。

人群哗动。太不吉利了!

无忧丢了剑,把双手的血迹抹在脸上,昂首挺胸,不管不顾,就这么下了台阶,凛然地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隐没在众人疑

惑畏惧的视线中。

淮水岸边。

无忧长久地坐在岸石上,呆呆地看着泛起微波的江面。血渍为冷风吹凝,变成了暗红的花,在青色的衣衫上悲哀地开着。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逝去的江水里,会有隐约的呜咽?为什么这无常的风中,会有恍惚的呼喊?他空白的脑海中浮现出莫名

其妙的问题。

倏然,他被一点嫩绿吸引。

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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