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一次领教到了。
“照说无论如何,这种事情都该轮到我头上才对,我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替刘恒顺过气来,乌疆就神色复杂地喃喃道:“谁想事到临头,村中长辈却严禁我去,只说这次射春赛上拔得头筹者,就会顶替这个原本应该属于我的名额,代我去送死。”
难怪了。
至此,刘恒终是豁然开朗,明白了为何临到庆春节,乌疆却要闭关,还宣称不再参与此次射春赛,一切借口,全是为了躲避这场无妄之灾。
“别觉得难受,这是长辈对你的爱护之心。”刘恒反倒宽慰起乌疆来,“他们对你寄予了更大的期望,绝不止一次送命这么简单,而是要让你在未来扛起更大的责任,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大家都明白。”乌疆痛苦道:“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能躲过一死,凭什么非得有人顶替我去死?我多想……”
“不要胡思乱想!”
不等他把话说出来,刘恒就严肃打断,“你若是做了蠢事,就是辜负了村里这么长时间的栽培,无数人对你的期待,更辜负了替死者对你的信任和付出,这才是逃避责任的做法,即便死了也要遭到所有人唾弃。你最该做的,就是顺应大家的意思,老老实实去‘闭关’,未来扛起守护村子这个重任,才是对大家最好的回报。”
即便刘恒如此劝说,这残酷现实依旧太过沉重,压得乌疆透不过起来。
“这事情,参加射春赛的人都清楚吗?”刘恒又问道。
乌疆无意识地道:“都知道,所以我才不明白,这些家伙明明很清楚结果是去送死,为什么还要这么高兴?”
“因为,这一死并非毫无意义。”刘恒平静地道:“相比安详老死于床上,细数一生时为碌碌无为而后悔,还不如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做最有意义的牺牲,不是很有价值吗?”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刘恒厉声道:“你要记住,他的牺牲,是信任你一定能比他更好的守护村子,守护他珍爱的人和事物。你要承载的东西,比这一死更加沉重,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去辜负别人的信任?”
乌疆背过身去,双肩猛颤,似是已经无声留下热泪。
这是他必须承载的历练,刘恒没有去打扰,继续登山。秀文山并不高,顶多两三百丈,而老先生的坟墓也没有设在山巅,只在山腰之上,这无形中让刘恒减少了很多工夫。
待到坟前,刘恒恭恭敬敬清扫墓地,摆上贡品,又郑重行了礼,这才起身,凝望向这坟墓。
“儒生宏亦之墓。”
这是一个孤坟,因为此处并非什么风水宝地,也不知道这位好像通晓天下事情与道理的老先生生前是怎么想的,并不遵从无数村民的好意埋去风水最好的白洛山,而是执拗地指定了这个位置,当做自己的安身之所。
墓碑上简洁非常,甚至没有墓志铭,只有寥寥几句生平往事,也大多只是提及在村中的事迹,对于来村前的经历,竟以“入儒家格物学求学”就一笔带过。关于亲属,那更是一片空白,真真成了货真价实的孤坟,看着令人心生不忍。
在墓地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刘恒把目光一转,看向墓前正对的风景。
单从风水来说,山不险峻雄奇也称不上什么大吉地势,非要说有水,独有几条山溪罢了。若是翻过山头到对面,那里泗河之水就从山脚淌过,山势呈迎风向日的上吉之象,不知比这里好出多少去。
两个地方相距不过百多丈,根本不算远,风水就有了天壤之别,连刘恒都能看出个大概来,料想以老先生的博学与多才,绝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非要说这地方有什么优点,或许只能说山景之下,就是小山村,从这里可以把山村尽揽眼底。
“即便逝去,也想看着山村,还想守护它吗?”刘恒轻声喃喃,眺望仿若只有巴掌大的村子,心绪忽而云起潮涌。
“一边是真心守护山村的儒家,一边是编造谎言,把山村当做生畜慢慢食用的凶兽。”刘恒眸光闪动,“到底哪一个,才是儒家真正的样子?”
什么丑恶权贵,敢在儒家的地盘为虎作伥?
如果是世道大变,新皇室强势还算情有可原,倘若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那么照刘恒的经验看来,所谓丑恶权贵,十有**就是儒家自己!
一面奴役村子青壮全去工坊做苦力活,一面还要把最有希望的村中天才挑选走,用性命去给儒门权贵取乐,儒家还真是打的万事无忧的好算盘。既榨取了村子所有的时间和心血,还要想方设法消灭掉村子里潜在的隐患,若非如此,儒家权贵如何能维持这局面自古不变?
“事事占尽便宜,哪有这等好事?”
刘恒冷哼,一时之间,他甚至怀疑仙逝的老先生,都是儒家布局中十分重要的一枚棋子,才能把儒家营造成如此完美的好形象。
然而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自己太过偏激,不该连老先生都怀疑上,否则明知刘恒很可能成为大变数的情况下,拥有私心的老先生何以还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