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苍蝇
这几天我和德明为鱼虫的开销伤透脑筋。那几条珍珠金金鱼的胃口越来越大,要是草种金鱼,每天两粒米饭也就打发过去了,可那是珍贵品种啊,不能亏待它们。不过每个礼拜四分钱的鱼虫有点负担不起。
今天上午刚做好繁重的家务,还没坐下喘口气,德明就兴冲冲地找来了。他告诉我今后不用再花钱买鱼虫了,他已找到了绝妙的替代品。刚才他在后弄堂的一块泥地里发现了不少苍蝇的蛆,他把这些蛆全都挖了出来,有十几条,拿到家用水一洗,白白嫩嫩,投在鱼缸里,那两条金鱼是拼命地抢吃。他大哥说,作为饲料苍蝇蛆比鱼虫还要好。
“后弄堂也就这么一点泥地,一挖就光,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主张喂鱼虫。
“我们可以养苍蝇,这样就不会断粮了。”
“吃饱饭啦,亏你想得出来!”
“苍蝇蛆营养好不说,主要是能省下鱼虫钱。”听到能省钱,我有点心动了。
其实我和德明对昆虫早已入了迷,以至于每次路过重庆路上的上海昆虫研究所,总想进去看一看,一种向往。要是我能进这个研究所养虫该有多好啊,就用不着每天苦读书了。因为我们已养过十多种昆虫,除了蟋蟀、油葫芦(一种大型蟋蟀,也能鸣叫)、唧蛉子(又叫金蛉子)、叫蝈蝈、蚕宝宝和洋虫,还养过金虫、螳螂、天牛、知了、蜻蜓、萤火虫、海陆空(一种能飞又能游泳的昆虫)和蝈蜢等,我还养过蜘蛛(想看看它怎样织网,现在看来那时我超时尚)。我们也曾活捉过苍蝇,用来喂蟋蟀和螳螂,但养苍蝇还是头一次。
我告诉德明,阿婆肯定不会让我养苍蝇,要养只能在他家。他一口答应。至于如何养,他就得听我的,我知道苍蝇是怎样长成的。我问他什么地方苍蝇最多,他说泔脚缸里最多,如果缸里有鱼肚肠,苍蝇就成堆。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了主意。我拿了家里的一只小缸,在我家的花坛里弄了点烂泥,便去了他家。我让他弄一点鸡粪放在缸里和烂泥拌匀了,这是用来孵苍蝇卵的,再从泔脚缸里弄点臭鱼肚肠,用来引苍蝇。
我们把缸放在阴凉处,一分钟不到,就有大苍蝇飞来了,缸里有吃有喝还是产卵的好地方。我告诉德明,太阳一落山就把缸拿到天井里,上面要盖一块玻璃,以防臭气外溢影响邻居。还有就是跟张妈和大哥招呼一声,免得被他们扔掉。
想不到第二天烂泥里有不少小蛆在蠕动,我们成功了。我们把切得很细的菜皮撒在烂泥上,用作蛆的饲料。那产卵缸是白天放,晚上收。几天后头一批蛆竟长得有一公分长,我们把它们挖了出来,清洗一下便拿来喂金鱼了,那金鱼见到蛆兴奋异常,吃起来是一副急相,大概蛆味道比鱼虫好。
我们规定每天每条鱼只喂五条蛆,以免撑死,吃不完就喂鸡。还有就是一定要把大蛆挖光,不然任其化成蛹再变成苍蝇,那就是罪过了。苍蝇的繁殖力实在是强,这小小的一缸泥就能源源不断地向我们提供高质量鱼饲料,怪不得人们年年灭苍蝇,它们照样是“人丁兴旺”。看来今年大热天我们不用为鱼食发愁了。
一天早上,德明发现缸里有一只巨大的绿头苍蝇,和金虫一般大小,十分漂亮,他想做一只琥珀苍蝇,(十万个为什么)里有。我告诉他,在自然界松香滴在昆虫上才形成琥珀。我们虽然有松香,但熔化后滴在苍蝇上,那苍蝇就要烫坏。他说用腊烛代替,我说也不行,腊烛的透明度不高。最后我们把绿头苍蝇弄出来,用开水烫死(免得以后蛆从它的肚子里爬出来),再用胶水把它粘在金蛉子盒子里。想不到几天后他二哥用三分钱买下了这只标本,说要献给学校的实验室。德明又发了一次财。
吃馒头比赛
嬷嬷(姑姑)带了二表姐和三个表哥表弟来上海了。姑夫和大表姐都在上海工作,家住南市的老北门。本来姑姑一家都可以来上海的,但当年阿爷舍不得老家的几间房子和几亩薄田,她便留了下来。
姑姑每次来上海都要带上许多好吃的,像什么酥饼、苔条麻油糌子(小麻花)和山芋干(里面放了芝麻,油里氽过的,香脆)、还有小核桃和香篚子。除了这些我们小孩吃的,姑姑还带了苔条、鳗鲞、大虾干、一小缸她自己做的黄泥螺和一些晒干了的黑蘑菇(即香菇),还有五、六只老母鸡,这是孝尽她母亲和分给她五个兄弟的。不过给我印象深的,就要算宁波芋艿头了,一只有一斤多,可以当饭吃。那芋艿头切成片,放在饭上蒸,用糖蘸蘸,好吃啊。
姑姑来上海,我就解放了。有了她女儿做帮手,阿娘就不再差我做事体了。再说我要陪几个表哥表弟出去玩啊,因为我和他们最要好。表哥表弟上下和我差一、两岁,最主要的是他们没有架子,我们最谈得拢。一到上海表哥总要和我比长短。今年一比,他又矮了下去,也不知道他们每天吃些什么。听表哥说,农忙时他们要到田里帮忙,担子挑得重了,人就长得慢。不过他们从来不和我比读书。他们一来,我的宁波话就会更地道一点,而他们的上海话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就说他们嘴笨。
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