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长辉娘果然来叫方氏一起进山。
方氏和罗白宿各背了一个大背筐,再拿了条麻袋,将昨天准备好的干粮用布裹好,放进背筐里,跟着长辉娘一起到了村里的大榕树下,那里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好些人,都是背着筐子,准备进山捡秋的,有的干脆用扁担两头挑了箩筐,只有村里的几个老猎户,拿了猎弓和弩之类的武器,准备进山猎些野味,就是这样,这些猎户也只能在半山腰碰碰运气,猎些野兔,黄鼠狼之类的小型动物,不准进深山。以前村子里有个猎户,仗着自己有些身手,不听劝阻,单枪匹马闯进深山,结果再也没有出来,村子里组织人手去寻他的时候,只看到一大滩血迹,染血的碎布料和吃剩下的内脏肉块被拖得到处都是,那场景让几个看过现场的人几天吃不下饭。
打那以后,里正便禁止任何人进深山。
过不了多久,要进山的人齐了,里正照例叮嘱一翻,无外乎是要注意安全,不能太往山里走,尤其是进山打猎的几个猎户,里正更是再三强调。
因为捡秋的只是在山脚下,看到什么就摘些回去,没有什么危险,倒不用全聚在一起,只几家相熟的在一块,相互作伴,不然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手脚慢的便什么都捡不到了。
方氏和长辉娘同村里走得较近的几家走在一起,除了长辉太小,长辉娘没有带出来外,其他的几家都将自家的孩子带了出来,小孩子手脚快,捡东西最是合适不过,就连大人也未必赶得上他们的速度。
罗天都跟在方氏身边,眼角瞥到村里几个小鬼聚到一起,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小声商量着什么,然后冲到她身后,齐声道:
“凶丫头,讨债鬼,好吃懒做嫌死鬼!”
那几个都是村里有名的皮猴子,噪门又响亮,一起喊起来,半里外都能听见。
罗天都还没有说什么,跟在边上的几个大人都变了脸色,颇有些尴尬地对方氏道:“小孩子不懂事,五嫂不要计较。”说完揪住自家的调皮鬼,揍了两下,当然这只是做做样子,并没用太大力。
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家暴这一说法,家长打孩子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论大人小孩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小孩子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挨完打,哭两声,过后又跟没事人一样,有时候揍得狠了,给颗糖或是做点好吃的,回头哄一哄就完事了。罗天都现在也深受这种体制的迫害,因为如今姚氏看她极度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想扇她。
皮猴子们虽然被大人武力镇压了,可是趁着大人不注意,仍然对着罗天都挤眉弄眼,张开嘴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复述新编的段子,天真得有些可恨。
罗天都装作没看到,暗地里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不能跟几个孩子认真计较,倒是方氏,脸都沉了下来。
长辉娘是知道这其中纠葛的,这个时候也只能小声劝道:“你也别气,好在孩子还小,再过两年,谁还记得这事,再说你家小都又聪明又可爱,日后必不会为难的。”
因为周围跟着的孩子多,长辉娘并没有说得直白,她指的是罗天都以后说亲的事。他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嫁女,最看重的是名声,若是姑娘家落了个恶婆娘的名声,哪怕再能干,那也是没有人家愿意娶进门的。
方氏叹了一口气,道:“这哪里是奶奶哟!恨不得把孙女的名声败臭,一辈子嫁不出来留在家里,她又能得什么好处。”
长辉娘也默叹了一口气,罗家这档子糟心事,还真不好说谁是谁非。
好在马上就到山脚下了,长辉娘便道:“且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今天就先顾着多采些秋果,这才是大事。”
此时山中一片金黄,风一吹,树叶“簌簌”地往下落,发出沙沙的声响,山路两边长满了高大的乌桕树,这个时节,乌桕籽都熟透了,外皮炸开来,露出里面圆圆的白色果实。
罗天都望着这一大片乌桕林,两眼都放出精光。还采什么山货啊?光这一片乌桕林就足够值钱了。
她以前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年代,物资紧张,什么都是按计划分配的,买几斤点灯的煤油还要票,她那时正在上学,每晚回家写作业都要熬到很晚,煤油灯光太小,爸妈怕她熬成近视,每回都要点两盏灯,煤油自然用得快,用光了没票买,就去村里捡乌桕籽,晾干了送到油厂榨成油,再没缺过灯油,后来电灯普及,乌桕籽就很少有人采了。
她穿来这里后,物资更贫乏,村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天一黑就关门睡觉,一来是要早起干活,二来也未尝没有省灯油的意思。至少,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罗白宿想点灯看会书,姚氏都会制止。上回方氏买种子的时候,也打了一壶桐油,那可是要三十文一斤,罗白宿每回看书,都只能点一盏油灯,那灯光说实话比豆子大不了多少,老是一跳一跳的,她正担心老爹书没有读成,眼睛读近视了可怎么办?这里可没有“卫康”眼镜给他配。
这下好了,这么一大片乌桕林,得结多少乌桕籽?要榨多少油?至少罗白宿以后晚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