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简生跑出门直奔回春堂,还没到街口便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拉住。
“邝兄,这匆匆忙忙地打哪去呢?今日赢了钱就走,真不够意思。”那人扳手的时候用了些力,手中便唰啦啦地掉下些东西来,再一笑,迎面露出了两列大板牙,靠右的那颗门牙还缺了一小块,虽然看起来并不明显。
“你别烦着我,我家快出人命了,等回来再和你说。松手,快松手!”邝简生想起碧灵小脸苍白的样子,心里一阵发怵,拍开那手,转头又继续跑了出去,只留下那书生站在原地摇头晃脑,一脸的惋惜。这个人姓郭,因为爱吃瓜子,便在镇上得了个诨号叫瓜爷郭。瓜爷郭的爹原是一个破落秀才,妻子早亡,有一房妾室,便只生了这一个儿子,虽不是正室所出,却也是郭家唯一的苗苗,所以举家上下对这小少爷是拼了命地宠,使了劲地惯,结果便由得他染了一身毛病,其中有两样最有名,一是磕瓜子儿,二是赌。
瓜爷郭是邝简生在赌桌上的朋友。
要问邝简生为什么有钱去买玉蝉哄碧灵,答案就在这里。
邝简生爱赌不爱嫖,这也是乡里邻里都知晓的,只是看他赌得不大,还不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大家也懒得去管。邝老太太那脾性是有多可怕,人还不知道?告上门去,邝老太太一护短,没准便是触了自己的霉头,所以知情人包括邝惜云在内都懒得去说。
邝简生书没读过两年,前些时候孔倩还在的时候,也曾提议请先生来教他,可是邝赋生怕她是生了心思要将娘和弟弟赶出去,便没答应,这样一再耽误下来,邝简生也就过了读书求学的年龄,平日里他连一排药名都认不全,坐在铺子里只是无聊,所以总会忍不住偷混出去赌几把,而瓜爷郭,就是他在赌场上认识的。
且说邝简生许诺了三个月还孟怀仙一百两银子,却没有财源,自从上回治出了人命毁了杏林长天的声誉,又兼回春堂一开,铺子里的生意眼见着就淡下去了,有时候开店一天还不够付伙计的工钱。眼见着没了进项,邝珍珠也没有初时那么勤快,不再刻意地早起,也不再着意地看铺子,邝简生便想了办法,偷偷将药材拿到外边去托人转手,而这个替他拿药换钱的人,就是瓜爷郭。
瓜爷郭不乐意做这事,一来觉得麻烦,二来觉得耽误时间,便卯足了劲串辍邝简生去“赚快钱”,邝简生本就憋了好几天,手痒得很,被他这样一说,也便有了些想法,于是将卖药得来的钱偷偷做了赌注,不料这几天下来,手气居然不错,他一时脑热,就将赢得的钱拿来买玉蝉。
没想到这邝简生与碧灵以玉蝉定情,最终却惹出了一个大风波来。
“大姑娘,听说喜桃是要抬作姨娘了,可是不是真的?”兰芝是个实心眼儿,压根想不到碧灵身上去,她在碧灵床前拾到了玉蝉,又见邝简生走得匆忙,便认定那是邝小少爷买来哄小情儿的,她与喜桃是好姐妹,便也长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将东西交出来。
“听娘亲说的好像是这样,怎么了?”邝惜云趁着去请大夫的当儿,回房来将头发重新挽了,又由兰芝配了一色的钗环,打扮停当,才觉得兰芝的脸色有些不好,说什么都有些吞吞吐吐的,她疑惑地瞧了窗外一眼,道,“你是不是心里藏了事,这里又没有外人,但说就是,没谁会怪你。”
兰芝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下,低声道:“正室进门前便纳姨娘,对喜桃来说本也是不错的,只是……大姑娘可曾留意过,小少爷在外头可还有别人?奴婢是想说,若是小少爷在外头有人了,没准便是将来的少夫人,要是碰着个脾性不好的,那喜桃……”
邝惜云放下篦子:“你从哪里听说简生在外头有人了?这话不能乱说的,要又来个孟怀仙一样的,娘亲不给气死去?”
兰芝迟疑了半天,一咬牙,将那只拾到的玉蝉摸了出来:“喏,这个……是在小少爷身边捡到的,想必是要送人的……”
邝惜云转脸盯着那小巧精致的玉蝉,心下一沉,赶紧接了过去:“不管是与不是,先别让二妹妹知道,她是个爱闹的,没准又闹得下不下台,我们先瞧着简生相中的那姑娘是哪家的,看清楚了人品家世再说,可不能乱了套。这东西我先收下了,时机到了再拿出来,这件事你可得储在心里,谁也不许透露一星半点,致梅也不能。”
兰芝见大姑娘做了主,方才点点头,松了口气:“奴婢原也是这个意思。”
邝惜云打开妆奁,将玉蝉丢进去,但是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便又扯了根红线将其圈起来,系在了脖子上,一切收拾好,主仆二人才又向碧灵房里走去。这时陈青树已经来了,正板着脸为她诊脉,邝简生在边上殷殷地问,他却闷不作声,只是脸色越发不好看。
末了,只是开了几剂安胎的药,随口叮嘱了几声,便离开了,那神情那态度,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有医术了不起啊,又不是不给诊金,这脸黑得像个钟馗似的给谁看?”邝简生将药包塞给致梅,坐在床边生闷气。
碧灵软声道:“我们能请动他就算是不错了,他不也弄了药么?难道你就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