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无冤无仇？初喜也说，那天她凭了自己三少奶奶的身份，硬是要金莲接她那几匹烟罗纱，那里头是浸染了极浓的茉莉香的，对孕妇身体大有害处。她明明就是有心害人！这扫把星，三少爷也是她一进门就……”
“浛梅！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可以回去了。”
“大姐！她就是个祸害！”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柳碧，带你家小姐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苏蕙茹冷下脸来，直朝柳碧下了令。薛浛梅咬牙汹汹气势瞪着夏霜浓，还不肯走，柳碧忙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她脸色立变，极不甘心的在柳碧搀扶下重踩着步子出了去。
“你们也都散了。我要和三少奶奶单独说两句。至于冬蝉，先带下去，此事究竟如何，自然少不得你交代。”
她身边的两名得力丫鬟立即得令，一人夹了冬蝉一只胳膊，把目色茫茫恐慌的冬蝉拖了出去。秋茗领头福了福，带了西房一众人退出前厅。
“大姐……”
“你不必说，事情如何，我心中有数。浛梅不是第一回犯，金莲也非受害的第一人。只是，霜浓，牵连到这个家的安宁，有些委屈，哪怕是我，也得受着。”
夏霜浓闻言了然，虽不免心寒不甘，却也明白，苏蕙茹做到这一步，已是她之所幸。
“霜浓明白了，霜浓多谢大姐。”
她起身蹲膝下福，苏蕙茹从上位下来，扶住她：“好妹妹，我知道这回委屈你。但立本那里，我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亏待了西房的地方，你要谅解。”
“大姐意思……”
“你是三弟的新妇，浛梅是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立本又确实失了孩儿，此事又必要有人承担。”她扶着夏霜浓的手一松，面上现出冷漠之色，“冬蝉留不得了。”
夏霜浓手脚立刻冰凉起来，她拢在袖子里的左手牢牢握住右手：“大姐，在此之前，我能不能去看冬蝉一眼？”
“霜浓，为了保全一些事，我们总是要不断舍去另一些事。你看便看吧，稍后我会差人把她送去衙门。”
“是，多谢大姐。”
苏蕙茹在她脸上看了半刻，才发出一声“嗯”，向外唤了随身婢女进来，又嘱咐了两句要她注意身体的话，霜浓一一应答谢过，将她送到院子里。
回来在前厅坐着，面前的茶都凉了，她也不动。
秋茗静悄悄的进来，把她手边的茶换了。
“秋茗，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
她心中紊乱，取与舍，她经历那么多，看了那么多，理该是最清楚明白的。可事到临头，真要她去对一个人的性命说“舍”或“留”。夏霜浓不免心慌意乱，一阵阵发虚，左右难以下断。
“三少奶奶是个好人。”
“好人？”
她茫然的对上秋茗文静不动的眼波：“怎样算好人？冷眼旁观，自保为上就可称好人亦或拼上自己去救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才叫好人？”
她不是菩萨心肠，前一刻才险些置她于死地的人，她自认没有那样好的肚量去搭救。可不救吗？冬蝉眼里分明透露着被逼无奈的凄哀。
“自保无错。可寒冬之蛇并非都狠毒，又或者，隋侯救蛇得珠也未可知。”
“秋茗，你知道什么？”
霜浓头皮抖的一紧，一下站起来，直盯跟前的秋茗。
秋茗眼波依旧无涟漪，与霜浓对视一瞬，缓慢垂下眼帘：“三少奶奶比秋茗看得清楚，秋茗不过是替您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罢。”
自进唐家以来，从未有一刻这样清明自己将要做什么，该做什么。霜浓释然的笑出来，手提了下下裙：“既是如此，请你与我同走一趟罢。”
她唇弯的弧度刚刚好，眼里闪着探究的光，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端沉。
秋茗不避不躲的对上她试探的眼，恭敬的后退一步：“三少奶请。”
霜浓盯了她半晌，见她果然认真，轻点了头，手搭在她手背上，由她扶了一下，从高高的门栏内跨出去。
绕着玉合居的一带湖里，最多的就数绯鲤了。因薛浛梅喜欢，她娘家在南海之境当官的表舅舅特地差人快马送过来的。
这会儿她拈着鱼食愤愤往湖里丢着，一簇一簇的绯鲤涌过来，万道霞光自水中涌来一般。
“西房那边什么动静？”
“听闻大少奶奶已经回了。”
柳碧把有一盆鱼食递过去，接了空盘：“小姐，鱼儿喂多了。”
“死了就让舅舅再送过来！不过几尾鱼，有什么稀罕？我要不起么？”
她听得不痛快，甩手就把整盘的鱼食一并那只碧玉精雕的盘子丢进了湖里。惊得簇拥的鱼儿一哄而散，纷纷逃命去了。
“不过是个乞丐婆子！大姐也那么惦护！这个家，我还怎么过下去！”
“总算是把那个叫金莲的小狐狸精给除干净了，她身边跟来的丫头初喜，我也着人‘照看’了。总在这一两日能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