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临近年关了。已经进入腊月。
福柏街以及爵旺路一带的商户,都预备着礼品,打点黑、白两道的老大。黑道是二爷,白道是警长大人。这是每年的惯例。
且说二蛋子的牛肉拉面馆里,伙计们都纷纷回家过年了,负责抻面的大师傅,也请假回去了。二蛋子亲自上阵,拉面。二蛋子能拉出极其细的面。就像头发丝一样细。这很不简单。
其实这拉面的手艺,大师傅是不轻易外传的。二蛋子拿枪逼着大师傅,大师傅才不得不传了他。
话说二蛋子学拉面手艺干什么?他有的是钱,又不用指着学一门手艺挣钱。穷人才需要学手艺,挣口饭吃,二蛋子学拉面的穷手艺,干啥?用二蛋子自己的话说,‘就四(是)玩儿!’
二蛋子还专门去虹空港(英语音译),拜了一个师傅,学打桌球。就是台球。学成后,回来,在爵旺路一带,根本没有对手。那叫一杆儿晾!(只用一杆球,按照规则,把台面上所有的球,都打入袋)。二蛋子从来不玩‘鬼袋’,鬼袋进的球,也会自己主动拿出来。打之前,先告诉你,这个球要进哪个袋口。那时他们俗语叫‘底袋’,‘中袋’,‘回力’……
二蛋子还特别喜欢手枪,买了一堆手枪,自己拆了玩儿。他枪法也特别好,说打你左眼,绝对不会伤到你右眼。这个事儿,警长大人有亲身体验,当然这是后话,且不提。自然的,普通平民持枪是非法的,这个不用多解释。
二蛋子的媳妇,很漂亮,是这一带公认的美女。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二蛋子轻易不让媳妇出来见人,不过牛肉拉面馆子里,人手实在不够了,又不能关张,太伤客源,他就破例让自己媳妇来帮忙。
忙过了中午的饭点(就餐高峰期),二蛋子赶他媳妇回家。
媳妇就问他:“诶,给警长大人的年货,怎么还不预备?”
二蛋子摩挲着一个蝈蝈葫芦,说:“预备他马勒个比,我替他下套儿,把三狼那么大间房子弄到手了,还塔马要怎么着!”
媳妇就说:“那不是一码事儿。该送礼,还得送。”
二蛋子:“他尼玛该送我礼!麻痹的,窑子还不是我替他看场子!一分钱不给,内个老比剋的!草他马的,一提他就有气!”
媳妇:“你看你,那是警长,过年都去孝敬他,你不去,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二蛋子:“你个臭碧娘们,懂个屁!少管闲事儿,赶紧回去!去去去……”
媳妇向来知道二蛋子的脾气,见他翻次了,不敢多说,回家了。
二蛋子就坐在拉面馆里,继续摩挲自己的蝈蝈葫芦。或许他是在‘盘’。或许他很专业,不过没人知道了……
空空空……
他牛肉拉面馆门外,这几天十分热闹。因为来了一个算卦先生。一身古代衣服,像个古代人一样。算卦特别准。找他算过卦的人,都这么说。
已经是下午了。算卦先生找牛肉面馆儿借了一把椅子。就坐在牛肉面馆子门外不远的地方。
二蛋子也不和他计较。还叫伙计给他抬了一张方桌出去。
下午的时候,起风了,寒风凛冽,刺骨。外面干冷干冷的。真是滴水成冰。吐口痰到地上,很快就能冻住白霜。
人们都传说是什么‘稀薄里呀寒流’来了,很多人也不知道‘稀薄里呀寒流’是什么东西,以为是老猫子的流感病毒呢,于是就躲在家里,很少出门。
路上行人就不多了。算卦先生独自坐在那里,感受着‘稀薄里呀寒流’。
二蛋子推开门,探出头,刚张嘴说话,嘴里立马呼出一团白汽:“唉,唉,半仙儿,冷不冷,屋里坐会儿,屋里有炉子,来来。”
算卦先生就起身要搬桌椅进屋。二蛋子阻止说:“甭搬,扔外面,没事儿,没人敢动。来,来,快进来。”
算卦先生进了屋子。坐下,也不说话。用袖子擦清鼻涕。
二蛋子就笑:“都说你算的灵,我偏不信!你要是那么灵,怎么这大冷天,自己还尼玛挨冻!”
算卦先生还是不说话。
二蛋子:“我这人说话就这样儿,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就塔马一土匪,你别跟我较真啊。”
算卦先生掏出一本书,看。
二蛋子就说:“你能吃荤吗?我给你抻碗面吃,不过是肉汤的,行吗?”
算卦先生:“是牛肉汤?”
二蛋子笑:“你不会算吗?还问我干嘛?!”
算卦先有些尴尬,脸色不好看。
二蛋子忙打哈哈:“唉,怨我怨我。我这儿叫牛肉面,其实用的不是牛肉。什么几把肉都用。得啦得啦,我给你来一碗素面,不加肉,不放肉汤,不得了。”
二蛋子去抻面,问:“细条宽条?”
算卦先生说:“细的吧。”
二蛋子就抻了极细的发丝面,下锅一沾沸水,数了两个数“一二”,赶紧捞起。然后只用清汤冲泡,又问:“要辣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