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给我打二两老烧锅!”他伸出了他的小木缸子,店小二给他打上了酒,老曲头急切地吸了一大口,却含在口里,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咽了下去。
“你是谁?”店小二问道。
“一个老酒鬼。”老曲头嘴里含着酒,含含糊糊地说。
“老酒鬼?”屋子里有人不高兴地说,“酒鬼是鬼中的上品,是那么好叫的吗?前面还加个老字,要给谁当祖宗吗?”
丑旦发现这老曲头到了这里换了一个人,在人世间时他是那么一副可怜相,在这里却来了精神,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酒者,就也。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人之善恶也。酒之清者曰酿,浊者曰盎,厚曰醇,薄曰醨,重酿曰酎,一宿曰醴,美曰醑,未榨曰醅……你知道吗?”那个酒客继续说道。这人年龄倒也不大,只是愤愤不平使他显得老相。
“这是一个人选,你把他记住。”老麻雀对黑老鸦说。
“干什么?”黑老鸦和店小二同时问道。
“写一些文章。”
“啊,写文章?写文章干吗?难道你要办报纸出书吗?”黑老鸦嘎嘎地笑了起来。
“我就是要办一份报纸。”老麻雀说。
“啊,你真要办报纸?我说你可别开国际玩笑了!”黑老鸦说。
“你看我笑了吗?”老麻雀沉着脸说,“我告诉你,这里面就是有商机。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物色一些能写点东西的人。”
“你真的要办什么报纸啊?你要找写文章的,干吗不去那些书院、守藏室找那些专家教授?”店小二说。
“那些人我请不起,也请不动。我找的是些写小把戏的人。”
老曲头连喝了几口酒,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跟大家说起话来。
“你们知道不,在阳世我们这些老酒家有多难啊,“
这话大家爱听,有的人点起了头来。
“最早在金城有一家烧锅坊,那里也是这样的大酒缸,这样的板桌条凳,这样的火炉子,跟咱这儿一模一样。那时我还小,常常站在门口看老酒家们喝酒,闻那酒的味道,觉得好香啊。”
屋子里好几个老得不成样子的酒鬼点起了头。
“后来公私合营,烧锅坊变成了商店,卖烟酒糖茶。商店里倒还留了两个大酒缸,两条长凳,金城里剩下的一些老酒客也还都去那儿,我也开始在那儿喝酒了。”老曲头说。
“是啊,是啊。我们也都上那儿喝酒。“一些比较老的老酒鬼点着头说。
“老酒客每天到这儿来,打上一二两酒,一直要呆到商店打烊,把那些营业员烦得呀,过来恨一眼,过去白一眼。她们都是时髦的姑娘,哪里能受得住咱们这些人?”
“是啊,金城只剩下这一个老酒客们呆的地方了,要不,到哪儿去呀?”老酒鬼们感叹地说。
“最后商店索性改了行,卖日用百货,给老酒客们断了根,老酒客们也就都蹬腿了,闭眼了,吹灯了,拔蜡了。”
“是啊,是啊。”
“最后这个老烧锅坊变成了一个花圈店!”
酒鬼们都连声感慨。
“人世间再没有喝酒的地方了,那些什么酒吧酒楼,狗屁!没想到来到阴间,却找到了地方!”老曲头感慨地说。
“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就是那个老烧锅坊,全盘儿搬到这儿来啦!”店小二说。
“啊,真的?”老曲头说。
“当然是真的,我们也都全盘儿搬下来了!”老酒鬼们齐声说。
老曲头和老酒鬼们相互碰杯,以示庆祝。
“真的啊,我就纳了闷了,”黑老鸦对老麻雀说,“人世间天天变花样,赶时髦,恨不得一天一个样!可在阴阳界,全守着老一套,全都是老古董。就不能跟着人类学一学?”
“我也常听新来的酒客这么说。说咱阴间跟上面比起来,就像回到了古代。人家上面可时新可热闹了!”店小二也对老麻雀说。
“这你们就不懂了。这叫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太上老君老祖师爷定的规矩。”
“什么意思?”黑老鸦问道。
“给你说你也不懂。你就好好操心我给你说的事吧!”老麻雀说。
黑老鸦摇摇头,对店小二说:“你这个地方,总是这些老酒鬼吗?多乏味啊!”
“那也不是。这里也经常来些有头有脸、常常参加人体王国大宴的头面人物。比如石先生,林先生这样的人。”店小二颇为自豪地说。
“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黑老鸦不解地说。
“他们说咱这儿最草根最基层,酒也最醇厚。他们到这儿也是接接地气,走访民间,倾听民意。”店小二说。
“哈哈……”老麻雀笑了。
“你笑什么?”店小二黑老鸦问道。
“我想起了一句歇后语,”
“什么歇后语?”店小二黑老鸦继续问道。
“宋江的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