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两帮人如果不期而遇,那才好看呢。一次我们和老吨他们在南关什字相遇了,刷地一下,两帮人就站住了。然后咱们的铁公鸡和他们的老吨就开始朝后面摆手,大家便弓着腰,往后慢慢地退着,一边退一边拔出钢砂枪、军刺、砍刀、菜刀、瓦刀,从挎包里取出砖头。满街道的人哗地一下潮水般地往后退去,车辆也全都停住了。”
“啊!”
“这六家首领曾经相聚过,那才好看呢。后来金城又出了一个人物,一时间这个人把金城弄了个天翻地覆,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他自号‘黑金城’。”
“噢。”
“那时我的小兄弟金虎在熊哥手下做事,已经崭露头角。他找到了黑金城,说:‘你就是黑金城吗?’黑金城说:‘是啊,我就是黑金城。’金虎说:‘你黑个你奶奶的腿!’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斧头,一斧子就把黑金城的右胳膊砍了下来。金虎砍完就跑了。第二天黑金城也不得不跑了,因为他断臂之事传遍了金城,仇人们都要上门报仇,他只好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而金虎也就一夜成名。”
“啊!”
“但后来不知为什么,金城道上的小伙们的风气不正了,尤其抽起白面后。小伙们一个个抽得跟鬼一样,除了吃喝嫖赌抽,也蒙骗拐带偷,就像你今天遇到的那两个小街狗。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把多少好胚子都给毁了,再也出不了人物了!”老江喝了一口酒,满怀沧桑地叹道。
丑旦默然无语,他又想起了自己总是用不上的武术和法术。
“大浪淘沙,最后金城道上的这帮人物只剩下了熊哥和金虎,其余的全都消失了,全被人遗忘了。”
“是这样!”
“你知道熊哥是谁吗?”
“是谁?”
“他就是那个被金虎他们拍倒的那个人。”
“啊,是他呀!”
“他那么大的气魄,多么正的架子,他不成功才怪呢!不过,他现在又不一样了。”
“怎么回事?”
“现在道上的人都拼命地挖钱,熊哥就是代表。也许就是他把底下的人带坏了。你不知道现在熊哥变成了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我是跟他一辈的,我跟铁公鸡是弟兄,他俩平起平坐。金虎还算是我的晚辈。”
“嗯,明白,”丑旦急于听熊哥变成怎么样了。
“他变得我都认不出了。胖得呀,路都走不动了。还笑嘻嘻的,据说脾气好极了,像个佛爷一样。”
“怎么会是这样呢?”丑旦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个人和前面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是啊,谁能将了这个人和那个腰背笔直、表情严肃、架子不倒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呢!”
“是啊。”
“只有金虎,还是老样子。现在偌大的金城,就剩下他了。他是我的小弟兄,你放心,你有什么事,我给他打个招呼,多大的事也就摆平了。”老江轻松地说。
丑旦却轻松不起来。按他的性格,他一点也不想庇护在他人之下。但现实却是这样无情。自己曾经狂热地梦想着做“金城拳王”“金城歌王”,想起来真可笑啊!
在金城,丑旦渡过了自己十六岁的生日。
那天是阴历的十月初一,节气已经立冬,在金城正是初冬与秋末相互交替,犬牙交错的时刻,早晚尤其是夜间已显示出冬天的凌厉,但在下午却回到金秋的绚丽——城里和南北两山的树叶已经尽黄,却还没有尽落。这是即将曲终人散,灯火阑珊前的一刻,因而这一刻有着绝世之美,却也是那样刻不容缓,也不容迟疑,转瞬既逝。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时刻。
就在这一天,丑旦的同学们彻底散伙了。夜里的温度已到零下,很冷了,这帮公子哥儿们怎么受得了呢?他们渡过了喧闹的夏天,渡过了丰盛的秋天,他们甚至还做成了几单生意,使他们很有成就感,更有理由在饭馆大鱼大肉,大宴庆祝,花掉的比赚的多。现在树叶黄了,天气冷了,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只剩下了丑旦。丑旦孤零零的,连一张床都没有了。即使这样,丑旦也不愿回去,也不能回去。他没有家长一遍遍地苦苦哀求,也没家可回。他只剩下鸟鼠山了,但那也只是心中的无法回去的家。
丑旦一人背着背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偏僻的小巷和街段有人已在烧纸,晚上将会更多,空气里将会弥漫着浓郁的纸烟的味道。因为今天是鬼节,也叫寒衣节或祭祖节,是给阴曹地府的鬼魂送钱送寒衣的日子。丑旦想自己怎么会是今天的生日呢!鬼魂还有人送钱送衣服,自己却根本无人理睬!自己可真是孤魂野鬼啊!大街上这么多的人,他们从哪里来,又去何方?他们可曾像自己这样孤苦零丁,无家可归?他们可曾像自己这样没有前途,没有方向,连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在哪里?
想到了饭,丑旦咽起了口水,因为空气中弥漫起诱人的香味。啊,原来自己逛到美食大街了。
丑旦更饿了。他并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