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发现血快流到自己的哥哥脚下的时候,哥哥还在发愣,他这才推了自己的哥哥一把,让他不要被血沾到。
那之后,章路发现自己并不惧怕死尸,但是这一次击杀那个赫楞人,却是章路第一次亲手杀人,这让他难以轻松起来。
章路的剑术师曾对他说,杀人之后,如果没有一个理由让自己心里过得去,那么那个死人会一辈子缠着自己。章路心烦意乱的想着这些教条,但却发现完全理不出头绪。
想着想着,前面传来了呼喊喧嚣的声音。
章路眯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草滩,觉得这里离开贸易站的码头已经不太远了,劫匪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胆,敢在这里下手。不过那声音实在是有些吓人,他合计了一下,把马车驾驶到了一边的草滩深处。草丛已经枯黄,但纤长的草苇还没有倒伏,马车在凹地里能隐藏的很好。章路从车里的一只袋子摸出了一把蘸盐的豆子,喂了马两口,然后悄悄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摸了过去。
风吹拂着河边的草叶,在章路的头顶拍打个不停。
夏日出生的飞虫已经被渐冷的寒意逼到了更南的地方,风吹在脸上很舒服,章路静悄悄地前进。
到了草木稀疏的地方,前面已经能看见人来回晃动的身影了。
章路拨开了草杆,朝着外面看去:自家的马车,三辆掀翻在地,几个赫楞人正在解开马缰绳,马车上面的货物被堆在一边,一个赫楞人正拿着鹅毛笔在一块木板记录着什么。自己的家的仆人死了一个,脑袋与身体分了家。另外几个则惊恐万分地跪在地上告饶。赫楞人按住一个仆人的胳膊,隔着这么远,章路都听见了骨头折断的声音。那个仆人哭着嚎叫着,然后赫楞人用靴子踹着那个仆人的脸,又揪着他的头发,打他的耳光。一个剪着赫楞发式的兰人,正在盘问章家的仆役们,仆役们恐惧得摇着头,指着天空发誓。
章路听了一下,就明白了,赫楞人在询问自己的下落。
一个念头涌入了章路的脑海里面:这得立刻回春申,去禀报父亲。
看着那些兰人、那些帝国的朋友、那些自己叫得出来名字的人,被赫楞人像是教训畜生一样的殴打。章路突然想起了那个芳人女人对他的求救:“兰家郎!救救我!”
“我得回春申,我得回春申,这里出了什么问题,肯定有误会,我要告诉父亲。”
章路一路小跑着回了马车。
“肯定是我的事情败露了,”章路沮丧地想到,“公爵在派人捉我。”
章路的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草丛,上了大路,往春申跑去。
这个时候,许多的幻影出现在了章路的脑袋里面:自己几剑刺死的奴隶贩子、芳人看着自己鄙夷的眼神、准备留下来的芳人少年被自己的族人处死、赫楞人、自己的父亲```章路忽然停了马车。
自己家人穿戴整齐的兰人服侍,最近这些日子里父亲加紧变卖财产,父亲急于送走自己```现在想起来,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似乎是父亲对儿子隐晦的告别。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春申城了。
章路陷入了惶恐之中:“父亲可能根本就不愿意我回春申!”
呜呜呜呜
号角声传到了章路的耳朵里面,马匹的嘶鸣已经清晰可闻。赫楞城内有马队正在行动,章路必须立刻做决定:迎上去,回自己过去的温暖的家,去告诉父亲城外出了可怕的事情,去见一见那些亲戚,去转一转那些熟悉的街市```或者,调转马头,朝着深林和溪谷逃亡。
呜呜呜呜
马队正在列队前进。
章路心头知道的很清楚,自己的家人肯定遭到了厄运,但是他却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记忆之中,那颗人头滚落在了自己的脚边,自己的哥哥因为恐惧而颤抖,而章路,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
章路猛地拉动马缰绳,让马车走到了树丛之中,他跳下了马来,尝试解开马缰绳,但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章路的手变得笨拙,他抽出了匕首,割断了套马的索绳,爬上了光光的马背,抓住鬃毛,伏在马身上,朝着远离春申的方向逃去。
身后的马蹄声和号角声让章路心惊胆战,他感觉自己已经成了骑兵小队的追捕目标,绝无逃脱的可能。但是过了片刻之后,马蹄声渐行渐远了:自己匆匆藏起来的马车暂时没有被发现,最早要到明天清晨,进城的农夫才会发现它。
章路骑着马骑到了春申城外的山梁之上,在那里,春申城成了一小截光色暗淡的城墙。马浑身是汗,气喘吁吁,马背几乎坐不住。但是章路还是尽量坐直看身体,朝着春申城远眺。
“难道刺杀了一个奴隶贩子,竟然会招致公爵这么大的愤怒吗?”
章路心神稍定之后想到:“以后去哪呢?”
与此同时,春申城内。
今天的章府热闹非凡,地面铺上了最华丽的叶尼织毯,屋檐挂着灯笼,桌子上摆满了精美的食物:时鲜菜、加了胡椒的肉汤、叶尼酒、蜜饯、赫楞松饼、蒸鱼、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