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凉快,尤其坐在河边的巨大石块上的时候,章路能感觉到头发被风吹动。远处的大地不再晃眼,越往后,田野的色彩会更加的丰富。杂乱生长的野草盖住了小路,但在未来的几个月的时间里面,这些小路又会慢慢的出现,等到了冬天,即使是下大雪这些路也能看见。
章路在河边灌满了自己的水壶,牵着马喝饱了水,然后把马拴在一棵枯死的树上。
周围的士兵吆喝着让一队奴隶走到一块空地上,命令他们坐下。奴隶中的三个人被士兵们挑出来,被命令去用一只木桶打水。
章路看着这些士兵,想要一个一个的辨识这些人是哪里来的。这些被赫楞人雇来的士兵没有一个兰人,也没有一个芳人---没有一个人有着黑头发和棕色的眼珠。满嘴络腮胡子的人大都是叶尼人,他们的盾牌总是纹着一团火焰,很好认;头发细密,眼眶深邃的人大都是赫楞人,要么就是赫楞人从山区招募来的赫楞附庸国的流民;还有一些人的相貌非常奇特,毛发的颜色非常的淡,眼睛却蓝得出奇,这些人甚至最博学的赫楞人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据说这些人都是一些被俘的海盗,被拍卖后,通过作为捕奴猎手为自己赎身。
这些士兵们之间总能找到交流的方式,各种各样的口音和语言在河边鼓噪着。
两只飞鸟极快地掠过了水面,只用一瞬间就喝饱了水,在水面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水线。
远处响着闷雷,一个叶尼人呼喊着一个词,章路听出来了那个叶尼人说的是“雨”。
士兵们大都对章路表现出了冷漠,甚至是厌恶。
章路能够感觉到。
原因也很简单:章路是兰人,而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奴隶大都是芳人---芳人和兰人的相貌几乎一样。
章路是兰人,他打心底看不上芳人---虽然在一百年前,兰人是和芳人一起流浪,穿越了草原和山脉,抵达了如今的聚居地的。
可兰人怎么能和芳人一样呢。
定居下来之后,兰人的祖先冒着冰雪霜露开辟了田园、修建了村庄、在村庄之间修建了木寨、围绕着木寨发展出了小镇、许多小镇在不断的合并之后终于形成了城市。与此同时,芳人在一百年前用鹿角制作弓箭,用木杆和鱼肠制作鱼竿,然后走进森林之中打猎,走进走进沼泽捕鱼。一百多年了,芳人除了在沼泽和河流之间建立了许多的村庄和一些臭烘烘木头镇子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章路不由得捏紧了腰上的剑柄:那为什么,赫楞人的军队只用了两年,就摧枯拉朽的摧毁了兰人的城市,芳人却能抵抗至今呢?
章路四五岁的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城门被赫楞人焚毁的情景,黑色的烟尘直冲云霄。许多家庭的女眷纷纷上吊自杀,他的哥哥牵着他离开了家,逃到了一处赫楞人的寺庙之中。寺庙的僧侣拿着奇怪的节杖,站在院子的各扇大门前面,一旦有劫掠的赫楞士兵靠近,这些僧侣就会大声地呵斥这些士兵。那天有三个僧侣被杀,剩下的僧侣没有一人退缩,一些女人也被赫楞人带走,不过章路的家人大都活了下来。章路听说,一些躲藏在仓库或者内城的人被集中起来,被赫楞士兵像是割草一样的杀得干干净净,只有寺庙之中的兰人大都活了下来。
赫楞人的攻击来得残暴,但是他们的统治却又有些让人看不明白。他们在城内留下了很少的士兵,又将几个兰人或者芳人的贵族扶持成了权贵,随后就撤离了城市。赫楞人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城市的面貌,不过他们倒是拆毁了祖先祭坛,在那里修建了他们自己的寺庙。那座寺庙修了好长时间,章路从六岁开始就知道赫楞人在修筑寺庙,那座寺庙每年都会升高一点,但是却总也修不完一样,直到章路十八岁的时候,突然有人跑来告诉章路,寺庙已经修建完成了,章路还有很长时间没有习惯这件事情,每次经过那处寺庙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的抬头看顶一看寺庙顶端的尖塔---在许多年的时间里面,那里总会有一些看起来像是蚂蚁一样的赫楞工匠在那里忙忙碌碌的工作。
还有一些受影响比较大的人群就是瓦匠了,兰族人在修建房屋的时候,喜欢用小巧而精致的瓦片,这样的瓦片在屋顶层层叠叠的累积的时候,周围不管种下什么树木,这房子看起来都挺搭调。可是城内那些赫楞贵族以及习惯了赫楞生活的本地显贵们却喜欢使用巨大而厚实的瓦片。赫楞人的铸屋术很厉害,章路有时候觉得赫楞人的房屋本身就是一种景观,不过赫楞人的铸屋术却不太适合兰人传统的建筑,赫楞人那些高大宽敞的建筑大多得用到石头,兰人却更喜欢木料制作的房屋一些。
此外,赫楞人的统治显得非常古怪。
看到了那些赈济贫民的赫楞僧侣,人们会不禁会觉得赫楞人是驯良的,但是他们却允许使用奴隶,并且为此胁迫兰人改变了不许使用奴隶的法律;看了赫楞士兵烧杀抢掠的暴行,人们都会惧怕赫楞人的残暴,可是赫楞人又总会在战争结束了之后,极力地约束士兵的暴行,有时甚至会公开处死某些士兵;赫楞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