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好人’是打引号的。你们有所不知,今天早晨我去学校,就是被这帮丫头在化龙桥上抓住的,那位不依不饶,硬是把我的裤腿给剪成两张布片的就是那个写字的丫头。所以,我想说的是写得这么一笔好字的,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柳月插上话来,问:“他们凭什么判断你的裤腿是粗了还是细了的呢?”
葛利江说:“他们拿一个啤酒瓶子往你裤腿里一塞,只要塞不进去就说你裤腿细了。”
大家想起了他来学校时的滑稽样子,立即“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我趁机仓皇逃窜。
葛利江也逃了出来,追上我说:“你自己说话不慎,让谷易容一枪扎死在那里,自认倒霉也就罢了,为什么把我抛出来当箭牌,你这样做够朋友吗?”
我自感心虚,赶紧转移话题,问:“你为什么要想知道人家的名字呢?”
他说:“那只是好奇而已,早上的时候,我听她们那一伙的人叫她‘哈瓦那的孩子’,就想,这不是那首流行歌曲吗?算什么名字呢?”
我打趣说:“你该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他赶紧用双手做出一个篮球裁判惯用的暂停姿势说:“打住!你再说,我可要反击啦。”
我一想,他要是急了,真不知会甩出些什么犀利得寒光闪闪的话来,便没再说话。
这时,其他人也赶了上来。
柳月问葛利江:“刚才你们议论化龙桥改名的事,让我想到今天抄家的时候听你说朱成碧改名是盼望她丈夫归来,我心里总不踏实,你的分析有没有证据啊?”
葛利江有些支支吾吾地说:“这样的事情,只能在他丈夫从台湾回来后,用他们的行为来证明,我现在能够给出的也就一个‘心证’了。”
我对葛利江心存亏欠,就想帮他一把,就说:“听说过‘人证’,听说过‘物证’,却没听说过什么‘心证’。‘心证’算个什么‘证’?我倒是能帮他提一个旁证。”
柳月问:“什么旁证?”
我说:“我们家曾经在‘石头房子’住过,小时候认识她那个叫雪萤的女儿,那时我曾经好奇她的名字为什么叫雪萤,她讲这是勤奋努力,刻苦读书的意思。我说雪是冬天才有的,而萤是夏天才有的,本身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与读书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她给我讲了‘映雪囊萤’的故事。由这件事可以证明那个朱成碧具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并且对起什么名字是很有深意的,由此可以想象葛利江的分析绝非无中生有。”
听了我的分析,大家都认为有道理,便又引出了另一番议论。
有的说:
“葛利江的分析有道理,她丈夫去了台湾,却把她留下来守着这分家业,当然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兰桂齐芳,家道复初。”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么个不起眼的女人,在一个名字里,竟藏着这么深的心机,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哪。”
“真想不到,一个弱不禁风,林黛玉似的人儿,背后却有一副‘白骨精’的面孔。”
也有的人说:
“作为妻子,思念天各一方的丈夫,起了这样的一个名字,倒也并不有悖常理。”
“思念她的丈夫,是不是就一定是思念着旧社会,怀念着那压迫和剥削的生活呢?”
“她的名字里也看不出有杀气腾腾的样子,葛利江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只有杨南雁带着几分讥讽地说:
“什么这个‘证’,那个‘证’,我看全是雪泥鸿爪,捕风捉影而已。”
不经意间,她又扎了我一下,让我心上那一只一直斜睨着她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翳。
化龙桥改名的建议,在当时的情况下固然也得到了一些人的响应,还曾经掀起过一阵热烈的讨论,但毕竟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原来的轨道,所以最终也没有成功。化龙桥至今仍然叫化龙桥,而且从来就没有叫过其它的什么名字,不象有些有过相似经历的地名,落得当时改了过去,政治风向一转,便又改了回来的尴尬境地——这只是那时发生在化龙桥的众多事情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